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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以他自恋的程度,完全没想过,也许陈错只是不想跟他住一屋。
你先去收拾吧,咳咳,我跟小杨再说两句。校长还沉浸在苏莹回来的喜悦里,完全没察觉到陈错的情绪,对了,明天家访,还记得吧?
陈错抿着嘴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杨麟瞧林校长咳得厉害,心里有些发涩,拿起墙根的暖壶,走到书桌前,往茶杯里续了热水,端到他面前,喝点水吧,老林。
林校长沉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接过水杯,赞许地笑了笑,不愧是大城市来的孩子,懂事,唉,你们都是好孩子,咳咳,小杨啊,我们这条件确实艰苦些,不过,孩子们都很懂事,老师也很好相处,你刚来,对这里不熟悉,咳,有什么困难就找小错,我老啦不中用,他在这教了五年书,这些年,学校的事都是他在操持,咳咳咳,他虽然不爱说话,其实心比谁都软,都好,你们两个同龄人,以后要好好相处啊!
放心吧老林,我会和他好好处的。
好,好,那就好,你去吧,回去洗个澡,早点睡,咳咳,明天跟小错一起去家访。
杨麟愣了愣,说了句好,转身出了屋。
虽然刚入秋,但山里的晚上温度低得吓人,杨麟穿着短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抽出根烟点着,抬头望了望天,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天幕低垂,圆月初升,璀璨的银河拱桥横跨夜空。杨麟仰着头,静静体会着在城市夜空,从未看到过的震撼美景。
一排五间房,除了校长那屋,只有第一间亮着灯。杨麟把烟掐灭,推门进屋。
吃饭吧。
陈错在收拾床铺,杨麟扫了一眼,蓝白格的床单,像他的人一样单调、没劲。
再一看,这屋子的陈设几乎和校长那屋一模一样,除了靠墙并排多了张床。
桌上摆着一碗西红柿打卤面,闻着挺香,杨麟坐过去,问了句:那你呢?
我吃过了。
杨麟撇撇嘴,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味道还不错,这冷面瘟神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当然,除了帅。
你要洗澡吗?陈错铺好床,回头问了一句。
嗯,在哪洗?
里面倒数第二间是浴室,我去烧水,一会儿过来叫你。
谢了!
陈错忙完出屋,杨麟也吃饱了。
他两步挪到床边,突然面色一变,抬手捂住胸口,惊呼了一声,面里有毒,然后直挺挺地仰面朝天倒下去,还配合着做了个喷血的动作。
咚!一声骨头撞裂的闷响,带着回音。
操!疼! 杨麟痛得龇牙咧嘴,努力想爬起来,未果。
这他妈什么床,这么硬,是给人睡的么!
这回他是真要吐血了,忍着硌翻身,掀开床单看了眼,脸瞬间绿了。
床单下面就是木床板,伸手一摸,还带着毛刺。
好你个老陈醋,够狠!
杨麟简直有种把陈错绑床板上,躺一个星期的冲动。
他气得使劲锤了下床板,随即,被掀开的一角,冷不防掉落了一层褥子。
杨麟一愣,鬼使神差地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然后,冷着脸,把陈错的祖宗十八代请出来,挨个问候了一遍。
原来床板上是铺了褥子的,由于太过单薄,杨麟掀床单时,连带着一起掀了起来。
杨麟咸鱼翻了个身,摊开胳膊,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气过了,又有点想笑,觉得自己真是矫情,竟然忘了这次是来支教的,不是来旅游度假的。
手机突然响了,他从兜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
儿子,到学校了吧?
嗯。
感觉怎么样?那边条件不太好
挺好的。
什么?
我说,挺好的。只要不在家对着老爸那张脸,去哪里都好。
你爸他,也是被你气急了,等他气消了,我再吹吹耳边风,就把你接回来。
不用,他还指望我读研,光宗耀祖呢,怎么可能让我回去。
你这孩子,也是拧,偏要和你爸对着干,为了参加那个什么选秀,连毕业证学位证都不要了,要我说,这事也不怪他,你在那边先好好养养心性,寒假回来,给你爸道个歉,父子没有隔夜仇!
好了,知道了。他不耐烦听这些,把手机忽远忽近地拉了拉,喂,喂,我这山里信号不太好,先挂了啊。
挂断电话,杨麟握着手机,反手搭在眼上。
其实这次来支教,杨麟是被他老爸逼的。
杨麟的父亲是B城某高等学院法学博士生导师,法律界的知名专家、权威人士,唬人的名头能写满三页纸,为人也是出了名的严厉刻板,眼里揉不得沙子。人生唯一的败笔恐怕就是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杨麟盯着屋顶昏黄的灯泡,晃得他有些晕,这半年发生的事,就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年初寒假过完,杨麟闲得无聊,报名参加了一档街舞综艺节目,本来就是玩玩,没想到从海选到一路晋级,顺利得飞起,被通知毕业论文开题时,正赶上淘汰赛,赛况激烈得让他根本分不出时间和精力弄毕业论文,直到火烧眉毛,要答辩了,他才不得不抽出点时间,上网随便找了篇论文交上去。
说来也够点背的,杨麟念的这所三流野鸡大学,毕业论文什么的,从来都只走个过场,谁知赶上今年校长吃错药,非要拿他们法学专业去申请重点学科,放话狠抓论文查重,杨麟不幸中枪,差点拿不到毕业证。
这种时候,有个牛逼老爸的优势就突显出来了,不过代价也是血淋淋的。决赛一完,杨麟就被扔到偏远山区支教锻炼,两年后回去读研,从此走上光明的康庄大道。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杨麟就是觉得憋屈,他不喜欢法律,更不想去读研,但要问他想做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不过,杨麟天生就是个乐天派,倒没太过焦虑这些,谁的青春不迷茫,他信奉的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沉,浪得一天是一天。实在不知道干啥,就跳娱乐圈大染缸,每天跳跳舞,拍拍戏,装装逼,总不会饿死。
胡思乱想一通,长途奔波的疲乏渐渐蔓延上来,杨麟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是被冻醒的。
杨麟伸手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手脚冷得难受,他忽然想起刚才陈错说去烧洗澡水,也不知道烧好没有。
从背包里翻出毛巾和洗漱用品,杨麟推门出去,晃晃悠悠往倒数第二间屋子走。
外面黑漆漆一片,路过校长那屋时,里面关了灯,估摸已经睡了。杨麟径直往里走,在陈错所说的浴室外停住。
窗户上贴着彩色印花贴膜,隐约透出里面微暗的光,静悄悄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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