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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绿盲之旖

阿成告诉虞长乐, 这个苗寨叫作玛瑙。他向阿成打听过九万山苗寨和赤鬼城,阿成却摇摇头说听不懂这两个名字。

这就有些麻烦了。虞长乐低声道。

敖宴道:这是译成官话后的名字, 去问寨中先生或许可解。

虞长乐点点头, 看向了他们二人的前方,笑道:这儿不就有一个?

前头走着的是一个白衣女子, 中原相貌。阿成送到他们后,便把他们交给了这名女子带路,说她叫素先生。

此刻, 他们正由素先生引着去往晚上住宿的地方。

不知何时, 天下起了雨,素先生撑着一把油纸伞,脚下是苍苔遍布的石阶。

客人是否也要伞?素先生轻声问道。她的声音不似寻常女子, 而是有几分沙哑, 身上缭绕着一股清苦的药味。

虞长乐道:不用, 这雨也不大。

素先生便轻轻地笑了一下。

在此期间, 虞长乐一直观察着这位素先生。她外表看不出年龄, 相貌柔和, 称之为少女也可以,称为女人也可以。

即便是生活在湘西, 她也只穿着一身素白道袍,脚踏木屐,走在绿色中像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但最引人注目的, 是她眼上围的一圈素色布条, 约两指宽, 绕到脑后系了一个结。除此之外,她长长的乌发间只有一根素银的簪。

她走得很慢,但若是没看到她的眼睛,几乎不会认为她是个盲女。

敖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撑伞?

他眼神锐利,直直地落在素先生的身上。

素先生仿佛能看到敖宴的视线一般,回过头微微笑道:是声音。

声音?

细雨如雾,虞长乐侧耳听了下,即便是他,也只能听到极其微弱的雨打伞面的声音。而他看得很清楚,素先生身上灵气十分稀薄。

上天收走了你一样东西,就会给你一样别的东西。总是公平的。素先生语气平平,苍白的指尖虚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唇畔笑意未褪,是不是?

虞长乐哈哈一笑,道:你说得对。

他伸手一握,一把油纸伞便由化虚印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敖宴不吭声,接过了伞替二人撑起。雨绵绵地落在伞面上。

素先生似乎并不惊讶,而是道:客人为何会来此地呢?

我们想要打听一些事。虞长乐道,先生可知道赤鬼城和九万山寨?

素先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而后摇头道:并无。

不等虞长乐失望,她又道:但,我来玛瑙寨已有十多年了,是我遗忘了也未可知。回去我可替你们查阅笔记。

你说十多年?虞长乐讶然道。

沈渊渟兴办施教是近年的事情,怎会追溯到十多年前?

我曾是中原一个小世家的医女,偶入湘西,便长居于此了。素先生解答了她的疑惑,我与后来的先生不属同批。

难怪,这个玛瑙寨对中原的风俗能接受良好,是早有人普及过了。虞长乐注意到素先生腰间悬着一只银质葫芦,药物的清苦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三人不再言语,拾级而上,逐渐到了屋舍聚集的地方。

我住在一幢小楼中,二位客人便也随我暂居那里了。素先生道,却走了与聚集地不同的方向,小楼里还有我的一位小友

她话音未落,忽而有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素素!寨子里窜出一位苗家少女来,她神情有些焦急,对着素先生说了几句当地话,好像是有什么事。素先生侧耳听了一会儿,神情渐渐凝重。

她转身对虞长乐和敖宴歉然道:抱歉,只能请二位客人自行前往了。

那位苗家少女眼中神色可称得上恐慌了,抓着素先生的手甚至在微微发抖。原本轻松的气氛骤然被搅散。

没事。虞长乐心中生出些许不安来,但还是点头道别了。

山路上只剩下他两人,很快,一幢小楼出现在虞长乐和敖宴的眼前。小楼用了不少竹子材料,三层,独立于建筑群之外,上头依稀还提了个很中原的名字:雀绿楼。

就在这时,前方山路上飘来一阵乐声。

乐声悠扬,如凤凰清鸣。

虞长乐对乐声敏感,听出这是某种管乐的声音,不由好奇:这是芦笙的声音吗?

当地乐器最流行芦笙,虞长乐是知道的。这曲调十分悦耳开阔,让人想到月下山林。

他目光上移,落到雀绿楼的顶部。乐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小楼内部十分整洁,楼梯踩上去有轻微的响动。虞长乐临到二楼楼梯口时,那动听的芦笙声戛然而止。

细雨迷蒙,楼中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虞长乐也嗅到了妖气。

噌!

一道锐意破空而来,骤然划破了静止的空气!

敖宴伸手截住了冲向虞长乐脖子的那枚飞刃,虞长乐化虚剑顺势出现。只听叮叮叮数声,几枚飞刃撞到了剑刃上。那每一枚飞刃都精致漂亮,尾端有孔雀尾羽的眼状图案。

雀尾飞刃钉入地板,破空之音不停,虞长乐飞身而上房梁,剑光一转制住了偷袭者,翘起嘴角笑道:阁下何必如此不友好?

剑意横在那人颈边,雀尾飞刃停止了。

虞长乐却是一愣。只见被他横剑的人,是一名少女,约莫才十四五岁,怀中抱着芦笙。刚才的乐声就是她吹出的。

中原人?少女似乎也愣住了,片刻后忽然道,我我不知道!

声音极为低沉冷清,且非常标准的官话音。虞长乐听了几句,才意识到这不是少女,而是一名少年!

少年容色如画,神色有些冷清,但由于尴尬脸上漫上越来越多的红晕,我以为是我的朋友对不起!

他愣在那里抱着芦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怪不得那飞刃技巧高超却没透出杀意,原来是恶作剧认错了人?虞长乐挑眉,收起了剑。少年紧张地低头看了敖宴一眼,又道了声:对不起!

无事。敖宴道,那少年松了口气,恢复了正常,跟在虞长乐后面跳下了房梁。

落到地上,虞长乐才看清少年的全身。他漂亮得雌雄莫辨,穿着当地蓝绿色系的服饰,周身佩戴着精致的银饰。头上除却银饰外还有一顶羽冠,孔雀尾羽自衣摆垂落,灵秀逼人。

这是一只孔雀妖,而且没有一点掩饰自己妖气的意思。看来白鹭先生手札里记的不假,当地妖与人相处非常融洽。

我叫绿松旖。少年道,你们是先生的客人?

若没有刚开始那一幕,绿松旖几乎有些年少老成的感觉。他好像想极力洗刷自己的形象,脸上神情认真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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