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7)(2 / 2)
吼!小龙叫了一声,一口衔住了虞夏的领子。后者险险地扒住石头,才止住了下滑。
虞夏顶着一头树叶仰起头,发现了玄机。踩空的地方根本不是路,而是一个断口。深山老林无人处常会出现这种情况,是他太大意了。
再往下有一汪幽深的水潭。水潭在断层下方,断层截面上盘结着树木的根系,树冠歪歪斜斜地挡住了水潭,若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这水潭。
如果有人像他这么冒失,怕是直接一路摔进水潭里了。
差一点就要掉进去了。虞夏心有余悸,胸口还在怦怦乱跳。再往上爬他的体力也支撑不住,不如从另一边上去,那里较平缓些。
虞夏小心地顺着岩石攀下去,走到水潭边往里望了一眼。
水潭一眼看不到底,黑洞洞的,闻不见臭气,应当是活水。虞夏盯着看了一会儿,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小龙扯了他的袖子一下,瞪着他,意思是叫他快走别看了。虞夏吐了吐舌,口里道:好了好了,知道了。
他正在仰头看哪里能爬上去,忽听得一道声音:是谁吵我?
哇啊!这声音出现得极其突兀,虞夏大叫一声,差点掉下去。
扭头一看,只见水潭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地缚灵,正背手看着他。
之所以说是地缚灵而不是人,是因为他浑身半透明,悬停在水潭上方。
他有一副中年人的相貌,穿着宽袖青袍,身形瘦削,有些落魄。生得不算丑,甚至还有几分英俊,但眼角眉梢都耷拉着,显出一种郁郁不得志的丧气,嘴角还有两撇倒霉的八字胡。
是你们扰我清梦?地缚灵仿佛刚刚被他们吵醒,气冲冲的,短短的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
虞夏道:抱歉!我们不小心就走到这里了,不知道你在这里睡觉。
不小心?地缚灵皱起眉,飘近了仔细打量虞夏和小龙,怎么才是这么小的一个奶娃娃?你今年有十岁不?你肩膀上这是什么?四脚蛇?
虞夏连忙拉住了满脸怒意想咬地缚灵手指的小龙,道:这是我的呃,朋友。是一只妖怪。我今年七岁,我叫虞夏。请问你是?
问到身份,那地缚灵挺了挺胸,拈了下自己的胡子道:我是一个诗人。
诗人是什么?虞夏好奇道。
诗人一噎,道:就是写诗的人你读过诗吗?那就是诗人写的。
虞夏半懂不懂,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咦!我想起来了。松鼠好像和我说过你,说远山那里有一个奇怪的地缚灵,总是说别人听不懂的话。
诗人脸黑了,道:竖子懂什么!
不许问竖子是什么!见虞夏一脸天真,诗人立刻掐断了他的发问。他飘到树冠上,没好气地,我要继续睡觉了。
怪不得刚刚没看见他,原来诗人藏在树冠里。虞夏道:不好意思,可以先不要睡吗?可不可以告诉我们,见夏果在哪里?我记得应该在这附近,但我找不到了。
地缚灵虽然缚于一地,但这个一地的范围其实很大。基本上,这一整座山诗人都可以到处去逛。
诗人靠在树枝上,闻言斜眼看下来:你要见夏果干什么?那果子连虫蚁都不愿咬。
酿酒。虞夏认真道,它酿出来的酒很好喝的。
你个小娃娃,还懂酒?诗人笑了,是你家里人说的吧。你家里人也太不靠谱了,让你这么小的一个娃娃来采果子。
虞夏不好意思道:是我自己做主的,师祖没叫我来。
诗人来了兴趣,坐正了道:有意思。你家住在哪里?在另一座山?
对虞夏见小龙眼神,便没把话全倒出来,而是又问,那你愿意告诉我见夏果在哪里吗?
诗人眼珠转了转,笑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他指了指水潭,我的尸身在底下,手里抓着一只钗。你下去帮我把那只钗拿上来,我就告诉你见夏果在哪。
虞夏在话本里见过钗的样子,知道那是女子头上的发饰。他有些为难:我不会在水底呼吸,怎么帮你拿?
我在此地百年,修炼也小有所成,可以帮你渡一口气,保你一炷香的时间无虞。诗人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就等一个机会,至于那条泥鳅,它应该不用我渡气了吧?
小龙吼了一声,虞夏安抚地摸摸他的头,道:可以。不过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诗人道: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和那只钗有没有关系?虞夏道,我听说地缚灵都是有想不通的事情才会被困在一个地方,你是什么事情想不通?
地缚灵因执念而生,执念在一个小儿口里就只成了一件想不通的事情。诗人沉默了片刻,道:有一句话我在当时没有说。但当我想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虞夏穷追不舍:什么话?为什么来不及了?
你这个小孩话怎么这么多?诗人咂咂嘴,不耐烦了,去去去,快帮我把钗拿上来,拿完我就告诉你见夏果在哪。
他嘀咕道:要不是我碰不到实物,哪里还用得着让个小孩儿帮我取?
地缚灵准确来说并不是全部的魂魄,只是一些残魂因为执念而不愿入轮回。因此它们是不能像完整的鬼魂那样触摸到阳间的事物的。
就算虞夏他们取回了钗,诗人也摸不到钗,只能干看着罢了。
虞夏道:你的话也很多诶。
闭嘴!诗人瞪他一眼,开始碎碎念地念口诀,一道灵光附到了虞夏身上,他叮嘱道,这道灵光加身你可以在水下待一炷香时间。记住,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小龙,我们下去吧。虞夏跃跃欲试,小龙看起来很不情愿,但还是跟随他入了水。
一人一龙跳进了水里,波纹渐渐消失。
水潭之下果真极深,水面上一个光圈照不亮深深的水底。诗人给的那道灵光有微弱的照明效果,虞夏手中一小团光晕,光亮只能传到方寸之远。
小龙在他身侧,替他警惕着四周的环境。但这水潭里似乎没有生物,连一条鱼都看不见,虞夏一路往下,只看到了飘舞的水藻。
有了!
水下有什么东西忽地反了下光,虞夏连忙游近了,手托着光晕往前伸,一个骷髅登时出现在他眼前。
小龙立时横在了虞夏面前,但虞夏摇摇头,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并不怕。
敖宴有些吃惊了,他能清楚地看见虞夏的表情,上头果真并无惧色。
人的恐惧大都来自周围人的灌输,只有极小一部分才来自本能。而虞夏并不是生长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的。敖宴想一想便也明白了,让开了身。
虞夏并不知道小龙在想什么,并且与他想象相悖的,他不仅不害怕,还有一点难过。
骷髅只剩一具干干净净的雪白骨架,衣裳残破辨不出颜色。他已经在幽暗的水底静静地待了百年了,一部分魂魄入了轮回,一部分魂魄却还在世间不愿离去。
而骷髅手中有一只金钗,上头镶嵌的宝石已经覆满了绿藻,惟有金色的钗体还能微微反光。雪白的手掌牢牢圈着钗,至死都未曾放手。
话本里说,外面的人很注重入土为安,死后能不能享后人祭祀。但诗人却不是叫虞夏把他的尸身带上来好好安葬,只要这只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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