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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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里的刑罚具体是什么滋味安乐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满眼的红与黑,黑色的铁绳与红色的血单调而无情,他被绑在石头上,沉默的狱卒用铁绳将他的身体纵横分割,然后用铁锯将他的灵魂切成一块又一块。

刚开始他还会喊叫,到最后只剩下无声的痛苦与麻木。

安乐不知道这种刑罚要持续多久,只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

唯一让他有点盼头的是秦广王会来看望他。

那是不见天日的地狱里唯一的光。

可他又不想秦广王来。

因为他躺在石头上支离破碎的样子太难看,他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殿下看见,他希望殿下想起他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他赶紧整齐的样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血污,不成人形。

秦广王每次来都沉默不语,只是用深沉而漂亮的眼睛垂目望着他。

安乐想让他别看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连舌头都不完整了。

秦广王从始至终只问过他一句话。

你后悔吗。

安乐睁着被红色的血弄模糊的眼睛,看着秦广王黑色的衣袍角,心想,幸亏他说不出话,否则后悔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了。

后来的事太过漫长单调,每天都是同一种刑罚,也许是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安乐不太记得那时候的过程,只有很痛苦很痛苦的印象,以及对地狱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以至于现在听到地狱两个字都头痛。

也许是时间太长了,有一段时间秦广王没再出现。

对于安乐来说,地狱里唯一的光也熄灭了。

他会被遗忘在地狱的角落,直到灵魂破败得不能再破,然后慢慢地消失殆尽。

或许这样也好。

在那样的环境下,安乐无法再乐观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安乐要彻底绝望时,秦广王又来了。

这一次,他手上拿着金色的丝线,扶起安乐,低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安乐听。

你的刑罚还有很长很长,或许让你就这么魂飞魄散会比较好,这样你就可以解脱了。

安乐在心里大喊大叫,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不想消失,如果消失了,就再没办法重返人世,就不能再看见殿下好看的眼睛。

就这样消失的话,过不了多长时间,殿下一定会将他彻底忘掉。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秦广王认真地望着不成人形的安乐,说:可我思索良久,我不愿你就此从世上消失。

就算你受不了痛苦想解脱,我也希望你能坚持。秦广王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说,这算是我的私心吧。

听见秦广王的话语,进入地狱以来,安乐首次感觉到安心。

只要有这么一句就够了,那他就可以坚持下去。

秦广王开始用金色的丝线牵引着安乐的灵魂,他说道:吾妹善于织锦,她用的丝线有神力,我去青溪边找了她一趟,找她借来丝线,可以帮助你补好魂魄。

他专注地将安乐破碎的魂魄拼接起来,金色的丝线在灵魂中穿梭,安乐在地狱里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秦广王的动作细致而轻柔,安乐的灵魂被触碰,战栗一直传到他的灵魂深处。

他想这样的片刻能持续到地久天长,第一次觉着受罚也不全是坏事。

青溪小姑的丝线真的神奇,安乐本来以为自己没救了,居然能慢慢地变回完整。

他的魂魄终于有了个人样,坐在石头上怔怔地望着秦广王。

秦广王的神色依旧平淡的,刚才说的那几句是难得一见的情绪流露。

你的刑罚远远没有结束,现在灵魂补好了,马上又要被切开。秦广王冷静地说着,似乎不带任何温度。

可安乐知道,他对自己做的这些已经远远超过他的责任与义务。

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在你即将消逝的时候出手救你,你会反反复复,痊愈又受伤,可能反倒更加痛苦,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安乐第一次从秦广王眼里看到动摇。

那时候安乐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盯着殿下,心念一动,居然倾身贴上去,以一个轻柔的亲吻作为回答。

安乐坐在蒋家祠堂的台阶上,想起在地府的事还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他胆子真是肥,认定了可能有今天没明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揩油再说。

大冬天的,他在室外用手扇扇脸,驱散脸上的热度。

说起来,蒋鸣玉和伯父去房间里谈话好半天,崔秘书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留他一个人傻傻等着。

安乐又等了一会,实在是等得时间太久,他从台阶上站起来,循着祠堂往里面走。

在暑假的时候他来过这里,那时候可比现在热闹多了,来祭祖的蒋家人将这里围满,不像现在,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祠堂的建筑应该是按照风水设计的,即使安乐看不懂,也感觉这院子里藏风纳气,在冬天也并不寒冷。

他跨过几道门槛,四处寻找蒋鸣玉的踪影,他们在哪里谈话呢,怎么连声音都听不见?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最里间的院子,他一眼就看到了享堂。

享堂里供奉着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安乐记得暑假祭祖的时候,他站在蒋鸣玉的身边,蒋鸣玉望着这里的时候,表情有点古怪。

安乐并不觉得害怕,认为自己来都来了,如果就这么走了的话,也太没礼貌,好歹这里供奉的是蒋家的先辈,他理应去打个招呼。

他往享堂的方向走过去,大门没有关严,安乐一碰就开了。

他轻轻推开门,冲着里面小声说:打扰了。然后走了进去。

享堂里的布置大气而肃穆,中间层层叠叠的香案上摆着一排一排的牌位,猛地望过去非常震撼。

安乐心生敬畏,冲着那些牌位毕恭毕敬地鞠躬,有模有样地说:见过各位长辈。

他鞠躬三下,没好意思自我介绍,也不知道各位蒋家的先人对他满不满意。

他这么想着,瞬间觉得自己脸皮太厚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蒋鸣玉的关系似的。

他窘迫地再次在心里说打扰了,赶紧准备退出去。

也许是心有灵犀,不知道怎么的,安乐在离开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让他愣住。

他震惊地站在原地。

只见享堂正对大门的香案上,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摆放这一个木牌位。

这个牌位相比较于它旁边的其他牌位来说非常新,一看就知道制作时间比较短,造型精致,很显眼。

上面红底金漆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蒋鸣玉。

为什么这里会有蒋鸣玉的牌位?安乐惊得说不出话。

怪不得蒋鸣玉在祭祖的时候,神情不怎么好,他一定是发现了这点,所以才跟蒋家闹别扭。

安乐望着那个牌位,怔怔地站了好一会。

他突然走上前,一把将牌位拿下来,看也不敢看旁边,转身就走。

安乐抱着蒋鸣玉的牌位在怀里,埋着头冲出享堂。

他的心跳得飞快,让牌位上烫金的名字紧紧贴着胸口,急匆匆地跑到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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