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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亦上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要当人气偶像。

蓝可那时诧异了一下，给宋亦上递了一个似埋怨又不似埋怨的眼神，少年当时才十八，血气方刚，满腔豪情，他吐字清晰、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当人气偶像。

王川往烟灰缸里轻轻磕了磕烟灰，笑着说：好，以后你就走这个路子。

以后，宋亦上真成了连街头巷尾的老奶奶都知道的超人气偶像。当然她们对他的认知只停留在街边的一张张海报上：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电影继续拍摄。

宋亦上在镜头里来来回回又走了好几遍。

一米八的个头，黄金比例的身材，巴掌小脸，狭长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眼皮是单的，不带一点儿双的那种锋利利落的单，清亮的眸子里很容易涌出风情，绝色无双，而此刻镜头里人的脸，明显是虽带着几分孩子心性的无措，却又冷硬傲然。

副导演朝纪嘉奕看了一眼，想着这条要不算了吧，拍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容易了，对宋亦上也不能要求过高，张口道：要不

纪嘉奕果断打断他的话：各部门准备，再来一次。

宋亦上只能一次一次地尝试，尽量用自己的渣演技去贴合大导演的心，周围的空气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安静的，又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冷的，工作人员们个个把嘴闭得紧紧的，在反反复复的拍摄中，片场的温度低到了极点，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后来又反复了好多遍，有一遍不知怎么了，也许是眼药水滴够了量，又或许是因为悲愤，宋亦上演技莫名爆发了一下，戳到了纪嘉奕的点，那一条拍得特别顺利，陶未眼里有泪有情，既真情流露，又十足做作。

纪嘉奕终于点了头，满意了。

宋亦上心如死灰。

一场哭戏拍完，一瓶眼药水也空了。

他头也不回地朝摄像机转过了身，脸色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第一天的拍摄任务不重，拍完可以回酒店休息了，宋亦上这边刚结束，助理钱余跑过来给他递水，水刚送到手上，钱余便小声朝他喊：卧槽，你拍个哭戏用完一瓶眼药水是认真的吗？这件事被爆出去一定会载入影史吧！可千万不能让你的黑粉们知道。

宋亦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闭嘴。

钱余跟了宋亦上很久，意识到他脸色不对，忙顺着毛说：哥哥，第一天拍摄，不太顺利正常，别放在心上。

宋亦上把水刚递到唇边，咕嘟咕嘟大口吞咽，凉水灭不了心中的无名之火，情绪积堵在心中难以发泄，但他自黑般地对钱余说：我现在还有黑粉么？我难道不应该糊到连黑粉都没有了吗？

钱余卡了壳，自己视奸粉圈这么久，确实黑粉的踪迹寥寥无几。

连黑子都没有，可见网友真的是一点热度也不想给。

钱余知道自己嘴贱提起了不该提的话头，于是赶快圆道：没有人能永远红啦，主要是心态要好，现在的流量根本不能打，想当初你去哪里，哪里的路比北京还要堵，古人有句话叫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当年有一句话是女生之间三人行，必有我情敌，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来的吗？因为你的粉丝太多了，你的成就没有人能破，黑子也真是的，好久不营业不让他们当黑了！

钱余的油嘴滑舌让宋亦上把想说的话堪堪堵在嘴里，钱余继续说：哥哥，你现在虽然人气不行，但你的脸还是能打的，不然你想想，纪导为什么会找过气的你演戏？他肯定是看上你了，不，看上你的脸了。

别说钱余了，宋亦上也纳闷，蓝可也纳闷，公司投资了这部影片，早期走了很多关系，前前后后折腾好久，仗着纪嘉奕的口碑和名声，没人不想往剧组里塞人，但绝不是想塞宋亦上，公司现在对他几乎采取完全放养的状态，当年他出事儿以后，事情闹到根本公关不好，公司当年实力也不行，小作坊经营模式，只顾着抱着天选之子捞钱，出了事儿却毫无办法，最后让宋亦上破罐破摔了。

蓝可其实能力不错，作为宋亦上最初的经纪人，在他落魄后于心不忍，依然管他，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宋亦上后来一直没起来，那颗最耀眼的星星落入凡尘之后再没升起，逐渐从一线往后退啊退，星光从此黯淡。

然而这部电影最后只有宋亦上进去扛了个角色，别的公司里的明星几乎都没有姓名。关于宋亦上的加盟，众说纷纭，但究竟是怎么塞进去的，蓝可也说不清楚，感觉模棱两可。纪导是人尽皆知的高标准，严要求，对待工作无比认真，挑选演员极其慎重，尤其是在戏里挑大梁的人，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宋亦上试镜时是个炮灰陪跑的，最终主演敲定的时候，难以置信地反复跟对方确认了好几遍。

后来蓝可甚至代表公司一众高层私下里偷偷问过宋亦上：听说金主都喜欢养金丝雀，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变金丝雀宝宝了？

宋亦上无语，正如他现在。

所有人都说他是靠勾搭纪嘉奕上位的，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纪嘉奕脑子里是那根筋儿搭错了，竟然找了他演这么重的戏份，他何其冤枉，何其无辜。

宋亦上心里烦躁，皱了皱眉说：你放心，纪嘉奕这辈子都睡不到我。

话一出口，宋亦上潇洒地转身，然后看见纪嘉奕就站在他身后。

宋亦上：

纪嘉奕一手拿着水瓶，一手插着兜儿，跳过了宋亦上最后说的那句傻话，脸上有鲜明昭彰的冷意，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说：跟我来。

第3章

纪嘉奕的视线只在宋亦上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转身走在前面。

钱余伸手捂住了脸，没眼看这种尴尬场面，宋亦上虽然心情复杂，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站起来跟着纪嘉奕，走了过去。

两个人不是并排行走的，而是一前一后。

走到休息间，宋亦上才意识到原来纪嘉奕是叫他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

话筒，主持人，灯光全部就位，纪嘉奕率先坐在了沙发上。

宋亦上扫了一眼沙发，从从容容地坐在了纪嘉奕身边，中间大概还能塞下两个人。

摄像大哥的脑袋冒了出来，朝他俩喊：两个人没都框进来啊，挨近一点。

休息室的门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呼啦涌了一堆人，大多是来看热闹的，这部电影的选角定了以后，网上的言论从来没有正能量过，不只是小姑娘们，连大男孩们也想看看传说中的金主是如何为了下半身无脑选主演、如何捧自己的枕边人的。

摄像大哥的话说完三秒以后，没有人移动，屋子里瞬间也静了三秒，两人间的气氛不知怎么就僵住了，仿佛时间前行的按钮被人忽然按下了停止键。

宋亦上镇定自若地转过头看向纪嘉奕，两双黝黑的眼睛正对着，没人先移开视线。

其实在六年前，宋亦上刚进娱乐圈的时候，有一次和纪嘉奕合作的机会，但他拒绝了。

那时，纪嘉奕五次三番联系他的经纪人，邀请他出任《假画》的男主角，那时纪嘉奕很年轻，没有现在名气大，在当时的大导演眼里，宛若个初出茅庐的学生，但《假画》让他名声大噪，一夜之间，圈子里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导演，拍了一部充满文艺中国风的警匪片，在影坛卷起一股火热风暴，挺不错，这个导演的名字叫纪嘉奕。

而当初刚入行的宋亦上毅然决然拒绝了纪嘉奕。

在商业片横行、资本说了算的时代，你拍国画？拍中国风？这不是在搞笑？而且警匪题材向来都是港片出彩，内地没几个拍得好的，近年来也不兴这个，扑街预定百分百，于是宋亦上果断推掉了这个邀请，当时他是个纯新人，刚进娱乐圈，为博取关注度和话题度去演了一部偶像剧里的男二。

狗血偶像剧播出之后，男二宋亦上收获了比男一更多的热度和粉丝，成了整部剧里最打眼的人，而同期上映的《假画》票房也是一路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