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家属院 第51节(1 / 2)
见到有五六年没见的陆之瑶,吓了一跳。
这孩子长得一点儿都不难看了。当初陆之瑶的母亲何薇,还总在信上说,陆之瑶换牙期牙齿掉的像个小老太,加上她爱疯爱野的性子,一个冬天养白了点的皮肤,一到夏天,又变成了一块大黑炭。
女大十八变,这句话果然不骗世人。十八岁的陆之瑶,已经抽条出了一个少女的形体,虽然还是那股大大咧咧的虎劲儿,但是体型却一点瞒不了岁月的眼睛,时光把一个土头土脸的小县城姑娘,雕琢出了一份专属少女的清透。
饭桌上,徐慧兰问道:“瑶瑶你报了京大的什么专业?你小进姐姐读的是新闻系,马上升大二了,成绩特别优秀,这回期末考还是年级第二,平时学校的活动参加的也多,才大一,就是好多社团的副手。”
陆之瑶回答说:“我报了中文系的汉语言文学。”
徐慧兰“哦”了一声,哦字的尾音拖得有点长,“也好,你妈妈是个思想很先进的女性作家,只不过兴州那边文坛太不景气了,不然你妈妈还能在文学界有更高的地位。你将来可以继承她的衣钵,继续摇笔杆子。不过京大的中文系,没另一所出名啊,京大还是理工科强,你怎么报京大的中文系来了?”
陆之瑶舀了一碗酒酿圆子汤到碗里,回说:“那所中文系的录取分要高好几分,我估了分刚好擦边,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没把握的,我就填了京大的中文系。”
沈岁进说:“中文系和我们新闻系是一脉的,我们好多大课都是和中文系一起上的,特别是语言、文学类的大课。我这还有好多专业课的书,你刚好可以拿去学习。”
梅姐关了老鸭汤的火,撒上了一把泡开的枸杞作为装点,端上桌说:“快尝尝农场下午送来的老鸭,说是有三年了,高压锅炖了足足两小时,怕炖不烂,又倒出来在砂锅里熬了半小时。我还放了点秋天做的栗子罐头在里头,又糯又甜。”
说着,就拿起沈岁进盛汤用的空碗,先把锅里那只完整的鸭腿先盛给沈岁进。
陆之瑶奇异的看着梅姐,觉得这家的保姆真是服务到位。平常人家的保姆,做个饭就够不容易了,哪里主人家吃饭的时候,还立在一边伺候盛汤盛水的。
其实梅姐平时不这样,家里就沈岁进一个孩子,有什么好东西自然都是她的。可今天一起上桌吃饭的还有陆之瑶,梅姐的心偏着呢,炖鸭子的时候就盯着那只完整的鸭腿,另外一只鸭腿在翻锅的过程中不小心搅散了,梅姐就特地趁着鸭子端上桌的时候,先把那只好的鸭腿盛给沈岁进,不让沈岁进吃一点亏。
看着沈岁进嚼了一口鸭肉,梅姐这才放心的转回厨房去收拾灶台。
电风扇吹着桌上的饭菜热气往沈海森的脸上钻,沈海森问道:“离开学还有一阵子呢,小陆你这会儿就来北京,是打算找点事儿做吗?”
陆之瑶点点头:“我们班上好多同学这个暑假去打工了。我本来也打算在老家找份散工做,但我听说北京这块特别喜欢大学生家教,而且按小时计算工资,我拿着京大的录取通知书去面试,一小时的薪水还能有十五块。我一算,如果我一天做满6个钟头,那不就是90块了吗?我们老家的暑期工,一个月也才两百二三,在北京,我三天就能挣到。”
沈岁进说:“可北京的房租也不便宜,徐阿姨说你要在外面租房子,我班上同学暑假在北京找了份实习,据说一天房租都得三十,还是筒子楼里的小隔间。”
徐慧兰有心想接济孩子一把,可又觉得不合适。这房子是沈海森的,她和沈海森这么多年一直财务分开,要让陆之瑶在这借住,倒像她占了他的便宜。
便开口道:“下个星期小进去瑞士度假两个星期,瑶瑶你可以先在这住一段时间,这两个星期你好好找找房子,干妈也帮你打听打听,我单位里有没有谁不住宿舍的,要是有空床位,正好你就不用上外头租了。”
陆之瑶心里有点失落,她原本还以为徐慧兰会留她在这住。毕竟从萌生出上北京当家教的这个想法,陆之瑶想的就是可以借住在干妈徐慧兰家里,这样就可以省去一笔房租费用了,刚好可以充作开学后的生活费。
陆之瑶掩饰内心的失落,装作轻松的说:“好啊。”
简短的“好啊”两个字,在徐慧兰听来,多少有些扎耳。徐慧兰在单位分了套九十几平的公房,不过出租给了一对湖南来北京做生意的小两口。这会儿小两口的孩子快出生了,那屋子里眼下住着湖南老家来照顾孕妇的双方老母亲,是不好提前结束租期了,不然那房子倒也能让陆之瑶住上一阵儿。
徐慧兰还操心着沈岁进过两天音乐会的事:“听梅姐说,小进你过两天要上朋友的个人音乐会上演奏,你这孩子,有演出总不和家里说。在哪个演奏厅,几点呢?徐阿姨和你爸有空就一起去听,没空的话,我就订两束花送过去。”
沈岁进差点被嘴里的米饭噎到,梅姐真是耳报神啊?这事儿居然也和徐阿姨说。
沈岁进:“闹着玩儿呢我们,开个人音乐会能加学分,薛岑打算早点修完学分,提前出国。”
徐慧兰:“哦,是薛岑呀?她和游一鸣还在一块儿吗?咱们搬锦澜院后,就很少往老房子那片走动了。”
沈岁进:“在一块儿呢,黏黏糊糊的两个人,烦死了。游一鸣准备大三出国交流两年,薛岑才准备早点修完国内的学分,去申请美国的音乐学院,到时候他俩一起出国。”
徐慧兰:“胡锦绣和游大林离了倒也不清净,不过比之前好多了。亏得一鸣这孩子争气,年年拿奖学金,往后她还有能熬出头的一天。”
陆之瑶竖起了耳朵:“哇,开个人音乐会?那是书里和电视上才有的情景!我能去吗小进姐?”
徐慧兰:“这是个人音乐会,很私人的,你小进姐作不了主,得问问人家主办人。”
沈岁进说:“薛岑没那么小气吧?我还没收她演出费呢,友情演出,我带个人去她还能不干?”
陆之瑶:“噢耶,第一次听现场音乐会,是不是和电影里欧洲贵族那样,得穿礼服戴手套去啊?”
沈岁进瞠目:“你看的什么电影啊?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吧?一个音乐会,惯出那么多毛病,不拘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好音乐一定是没有阶级界限的。”
陆之瑶:“我只看过大戏。我小时候我妈最爱领我去村上看大戏。谁家老人办大寿,家里经济条件好点的,儿女都会给老人请戏班大戏台子,请全村的人免费看。后来搬去镇上,就再也没见过那样热闹的戏台子了。”
沈岁进搭腔:“那你就当成去看大戏,放松自然点儿,音乐会上的钢琴提琴吃不了人。”
沈海森和徐慧兰哈哈大笑,这个比喻真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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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岁进照旧和徐慧兰起来晨跑,等两人满脖子汗回到家中,发现陆之瑶已经起来了,穿着棉质的泡泡袖睡裙在院子里转悠。
她大概还不清楚,屋里的地毯是需要保持干净清洁的,居然把室内的拖鞋,拖到了院子里。梅姐这会大约正在厨房里忙着倒腾早饭呢,不然梅姐看见这一幕,喉咙早就响破天了。
沈岁进喊她进去吃早饭,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顺便从鞋柜里给她拣了双新拖鞋。
陆之瑶起先还不懂她的意思,再一看沈岁进手指指着厨房的方向,瞬间懂了,这家里的保姆有严重洁癖。
换下在院子里踩脏的拖鞋,陆之瑶说:“你们这院子里也种枣树呢?不过蛀得厉害了,到秋天结果子的时候,拐下来的枣子,基本上都会有虫洞。”
没想到陆之瑶对植物还有点研究,沈岁进说:“是的啊,这枣树结的枣子又酸又丑,梅姐还不让洒打虫药,说是洒了农药,这枣子就没法吃了。”
梅姐端了一屉蒸好的肉包子出来,耳朵尖,听见沈岁进在说她的坏话,“嗐,想什么呢,现在人买菜愿意吃生态农场里产的,就因为天然无公害。自家的枣树,还往上洒农药?”
沈岁进噤了声,这个家,谁敢呛梅姐啊?那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徐慧兰沈海森吃过早饭上班去了,沈岁进准备练一会琴,中午去图书馆看点新闻实录笔记。陆之瑶吃了早饭,准备上学校附近的介绍所问家教工作,沈岁进让她骑家里的自行车去,锦澜院离那个介绍所还大老远呢。
刚准备上楼,电话铃声响起来了。
是薛岑。
“岁进,你《哥德堡变奏曲》练好了吗?明天千万别放我鸽子啊!”
沈岁进绕着电话线:“哪敢呢?薛小姐!明晚演奏会结束,你做东请我们上哪儿去吃大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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