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芥草莽之徒,无名无分,竟然还敢说什么招贤纳士?!想要我等屈尊事奉,简直痴心妄想!”
“是啊,”楚逸不紧不慢地说道:“此行之前,我也是这么说的。”
“主公意欲反燕复昭,为的是大昭子民。而如今河中一地,沦入北燕之手二十载,若是还记得自家祖宗先辈,无需招纳,自会前来襄助。其余数典忘祖,自承燕人之辈,又何须理会?”
此言一出,在座数人,就连孟兴远也坐不住了,一张脸青了红,红了青的,可偏偏又说不出话来。
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孟兴远如今已过花甲之年,京都陷落之时,他还是大昭之臣,和楚逸的祖父一样,不愿为北燕效力,方才退出朝堂,隐于书院之中。这十余年间,门下弟子参加的是北燕科举,出仕北燕者居多,名声渐起之余,难免会被南昭士林鄙夷。
只是身处敌国,为了亲族子弟,就算孟兴远一身傲骨,也只能委曲求全。
其余几人,最年轻的也过而立之年,大多都曾经历过京都之变,国破家亡之恨,若是当真能放下,也不至于在此教书,也不会一听到耿九尘打败北燕先锋营就匆匆赶来。
只是心虽如此,亦身不由己。
他们一向自诩忠义,不肯屈身事敌,不肯出仕北燕,却仍有高门名士的傲气。哪怕明知耿九尘打出反燕复昭的旗号,也要等他站稳之后,真正得了南昭君臣的认可,方才会承认他的势力。
可没想到楚逸小小年纪,一张嘴却犀利无比,毒舌利齿,三言两语,就揭开了他们原本引以为傲的面具,直刺心底。
仿佛一巴掌打在他们脸上,却又无法反驳。
谁也不能说自己身在敌国,就已不是大昭子民,更何况,河中之地,在他们的心中,仍是大昭国土,只是为北燕侵占而已。
收复失地,回归故国,是无数人梦寐以求之事,可真正当有人喊出来时,他们却又不敢相信了。
现场一时变得十分尴尬,安静得落针可闻。
楚逸环顾四周,看到他们面色变了又变,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暗叹,倒也不为己甚,朝着孟兴远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十一妄言,还望先生恕罪。主公虽胸有成竹,派十一前来接应先生前往密州一行,但若先生无意,十一也不勉强,就此告辞……”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耿九尘的预告准不准,他压根没数。
只是知道,留在临安书院是安全,却无法第一时间得知密州一战胜负,无法与他并肩而战。
所以他等不及,一定要尽快回去。
孟兴远怔了一怔,手一顿,扯掉了几根胡须,疼得微微眯了下眼,索性松开手,说道:“谁说我无意了?我若不跟你一起回去,你要怎么向你家主公复命?”
“啊?!”楚逸以为自己听错了,“先生……是说……跟我一起回去?回……回哪里?”
孟兴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跟你回去见你那位主公了。至于回哪里?他不是预告说他打下密州了吗?那我自然是跟你回密州了!”
“呃……”
楚逸又惊又喜,又有些忐忑不安。
能请动孟兴远自然是好,可耿九尘的预告吹下的牛……从他出发到临安书院,再等孟兴远收拾好一起回去,顶多不超过两日时间,他能打下密州城?
不敢说,说就是不信。
可不信不是耿吹,要保持本色,硬着头皮,死扛着也要坚持下去。
九哥说的就是对,九哥绝不吹牛。
说打密州,就打密州。
回就回,没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