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也微微笑一下,解释道:“上午要上课。”
老爷子上下打量她一下,“还是个学生,就会这样的手艺,不错。”
苏瓷没搭这茬,她只是来修复瓷盘的,不是来和老爷子聊天各爆家底身世的。
她把箱子放到脚边,直接问老爷子:“那个青花瓷盘您想怎么修?我这里有三种修复方法,一个是锔瓷,一个是金缮,还有一个是无痕修复。锔瓷您知道,就是拼起来钉锔钉,金缮那就是用材料把残缺的部分补回来,不管是缝隙还是后补的,最后都涂金粉,所谓接受瓷器的不完美,给裂纹和残缺另一种呈现方式。无痕那就是,修复成原来的样子。”
老爷子听完这话愣了愣,片刻笑一下道:“你还真是专家,你说的这些手艺,你都会?”
苏瓷不谦虚地点点头,“嗯,只要是古董修复技术,多少都会点。”
老爷子也点点头。
他转身去把自己的青花瓷盘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又确认了一句:“真的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苏瓷拎起箱子过去,再次点头道:“可以的,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把缝口的气泡都做得和原来一模一样,绝对看不出任何破绽。但因为要补釉做旧,需要的时间会久一点。”
老爷子看着自己的青花瓷想了一小会,转头看向苏瓷,“那这要不少钱吧?”
苏瓷也看着青花瓷,“如今锔活秀已经萧条落寞了,手艺人都转行了。能接到您这一单的活,我很开心,价钱您定就好。我昨天不帮您修,不是为了多赚您的钱,只是不想糟蹋好东西。”
老爷子低眉想了一会,然后松了脸色看向苏瓷道:“小师傅,那就麻烦你了,帮我修回原来的样子。既然你这么有诚心,那我就不能糟蹋了这个盘子。”
苏瓷点点头,“好。”
商量好了怎么修复瓷盘后,苏瓷便在桌子边坐下来。
所有的工具和材料她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老爷子知道她要专心,自然不打扰她。
他捏茶叶给苏瓷泡了一杯茶,便坐去了自己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报纸。
苏瓷安心修盘子,清洗完瓷片的缝口,用粘合剂把两片拼凑到一起固定。
好在这瓷盘是完整的,如果要是缺了少了,那一点点补起来,用时几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用特殊的工具加速粘合剂干透后,苏瓷继续耐心填缝隙。
填好缝隙打好底,随后上色作画再做釉,最后做旧。
这都是精细活,每一个步骤熬的都是耐心和时间。
但苏瓷眼活手速快,不会有失误操作,所以她做起这类修复工作,比许多专家还要快上许多。
老爷子坐着看完了报纸,好奇过来看了她一眼。
看到她干脆利落的着色手法,每一笔青花都快而准地画在了最合适的地方,瞬间就被震惊住了,忍不住在心里暗叹——这没有几十年的功底,画不成这样吧?
这么想着,看向苏瓷的脸,想起她刚才说自己还在上学,瞬间更疑惑了。
这又继续想,可能锔瓷是她家世代相传的手艺,从小就练了。
总之万事皆有可能,老爷子没再多震惊。
他看到苏瓷额头上全是细汗,便开口说了句:“小师傅,这么个天,你把头包成这样,不热啊?你连我家门都进了,还知道我有一件这样的东西,还怕我坑你不成?”
苏瓷闻言笑了笑。
但她没有立马放下手里的毛笔和瓷盘,而是把青花全部补完,才放下来松口气,然后抬手把围巾给拿掉了。
老爷子看着她拿掉围巾,一张白嫩嫩的脸蛋露出来,更是惊得睁圆了眼睛。
虽然知道她是女娃娃,也是知道年龄不大,但真正看在眼里,还是忍不住咋舌啊——这么娇艳艳的小姑娘,居然有这种大师级别的手笔!
苏瓷口渴了,端起杯子喝口茶。
喉咙里舒服了一点,她转头看向老爷子,微笑着说:“等我把补好的青花烤干,再上一层釉,就算修复得差不多了。”
老爷子收起震惊的神色,笑起来道:“你可真是了不得,这是祖传的手艺吧?”
苏瓷不想多扯,索性就附和着点头承认下来了。
老爷子是真对她产生了好奇,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苏瓷又喝下一大口茶,放下茶杯道:“苏瓷,苏州的苏,瓷器的瓷。”
老爷子点点头,“我姓秦,你可以叫我秦爷爷。”
苏瓷跟着点一下头,开口说:“秦爷爷,那我继续干活了。”
秦老爷子看她心思都在修复瓷器上,也就没再拉着她闲扯,笑一下走开让她继续工作。
苏瓷长长松上一口气,再次专注起注意力,烤干青花继续上釉。
一直到把瓷盘接拼完好,缝隙全部修补起来,苏瓷才放松浑身的肌肉与神经,竖了个大大的懒腰。撑开筋骨后她回过头,扬声对秦老爷子说:“秦爷爷,修好了。”
秦老爷子忙过来看,发现瓷盘果然恢复如初了。
苏瓷从桌子边站起来,还往他手里递了个放大镜,对他说:“您瞧瞧,我这修复手艺,就是专家也不一定能看出破绽来。”
秦老爷子笑了,“专家都看不出来,我能看出来个啥?”
不过他还是拿放大镜照了照,嘴里啧啧称赞说:“厉害厉害,配得上‘天衣无缝’四个字,简直和原来一模一样。”
苏瓷嘴角微微挂笑,把自己的工具材料全部收拾好,放回杉木大箱子里。
她转头看一下外面的天色,只见太阳已经落到了屋顶上,于是不打算再多留,开口道:“您要是满意的话,我这就先走了。”
秦老爷子自然十分满意,却还是拦了她一下。
他让苏瓷站着等一会,自己进了屋,好片刻出来,往苏瓷手里送了点粮票和钱。
他对苏瓷说:“你这手艺是伺候以前那些达官贵人的,我们都是无产阶级,没有达官贵人那么阔气,就这点粮票和钱,你拿着买点吃的买件好衣裳。”
这丫头一看家里就很穷,身上穿的衣服鞋子,打了一块又一块的补丁。
苏瓷看着手里的粮票和钱,犹豫了一会。
她没有假装清高,片刻看向秦老爷子说了句:“那……我就收下了。”
认真论起来,她也没占他便宜。
她在这里忙和了一整个下午,付出了时间、劳动和汗水,而且她这手艺是无价的。
放在二十一世纪,她给玩收藏的大佬修复一件这样的瓷器,怎么也得收一两万。
而就秦老爷子的这个元青花,被她这么一修复,以后能多卖出数几倍甚至几十几百倍的价钱。
秦老爷子笑着道:“你劳动应得的。”
苏瓷卷起手心,把钱和粮票收紧褂子口袋里,“谢谢您。”
秦老爷子看她拎上大箱子出门,送她到门上道:“我算是落了把柄在你手上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需要人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我能帮的都尽量帮你。”
苏瓷看出来这秦老爷子是个好人。
也知道,她这长相以及褴褛穷困的穿衣打扮,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可怜和同情,苏瓷并不排斥这种同情,回头笑着道:“好啊。”
她告别了秦老爷子的家,拎着杉木大箱子找个没人的地方。
歇下来喘口气,她把大箱子收回空间里,顺便掏出口袋里的粮票和钱数了一下。
数下来发现,老爷子给了她四十斤粮票和二十块钱。
粮票上各印了不同的斤重,但都有同一句毛-主席语录——厉行节约,严禁浪费粮食。
数完粮票和钱,苏瓷神清气爽。
瞬间身上一点也不累了,走起来都带小跑。
趁太阳还没下山,她赶紧跑去县城粮站买粮食去。
按照粮票的固定份额,换了二十斤的白面,还有二十斤的玉米面,花了十八块钱。
进粮站之前苏瓷找地方从空间拿了个平板小推车,推了四十斤的面出粮站后,又找地方把小推车和粮食全收回了空间里。
随后她又去了国营副食店,在里面买了点酱油味精胡椒醋,花了两毛钱。
买完东西太阳落了西,她又赶紧跑去坐最后一班的公共汽车。
到福园公社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苏瓷把所有东西都装在空间里,走起路来倒也不累,走到大队的时候,她找地方从空间里拿出书包和一小袋白面,还有买的酱油味精胡椒醋。
穿越这几天吃的东西太淡,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苏瓷打算回去和面揉面,做个油泼辣子面来吃,暂时吃不到肉,且先吃个辣面条来解馋。
想到热油浇到辣子和葱花上嗞的一声响,香味扑鼻,苏瓷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一个吃惯了山珍鲍鱼大龙虾的人,有一天居然会馋一口辣子面。
正馋着呢,不远处忽传来一声:“嘿!”
苏瓷闻声抬头,只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吴巧艳,一个是她的哥哥吴大彪。
这条林间小土路,是从大队到八队必经的一条路。
看来,吴巧艳带她哥哥在这里等她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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