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身上滴下血来。
空中多出铁锈的味道。
“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给,我在下面过得好苦·····”
妹红,是染成红色的意思。
这只是小名。
算不上正式的名字。
只有稍微长大后,才有正式大名。
毕竟即使是公卿贵族家,婴幼儿的夭折率,也是始终居高不下。
藤原不比等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没有名字的孩子,夭折之后,即使是在冥土,也受不到族中的关照,连族谱都不计入,也算不得藤原家的鬼。
甚至,太过脆弱,连鬼都没得做。
藤原不比等踉跄着,惊恐地往后退,却不妨一双冰冷的手,死死地抓紧了他的脚。
嘶嘶——
好似盛夏里将脚浸入冰水里一般,顿时一股寒气,直冲天灵。
他低下头,正对上一双阴毒愤恨的眸子。
他的原配妻子,披头散发,质问着他:
“妹红怎么死的?妹红怎么死了?”
“藤原不比等,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好狠!你好狠!你好狠啊——”
白发的少女,留着血泪,一步步接近。
藤原不比等崩溃了,眼泪鼻涕都留下,大喊:
“不是我,不是我,是娼子做的,是娼子做的!”
“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啊!”
一阵心神剧震,眼前梦境破灭,他猛地从床铺上坐起,浑身都湿透了,好似刚跑完一万米马拉松一般。
“哈······哈········”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终于缓了过来。
“原来·····是梦啊······”
深深地叹息了下,他躺了下去。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就在这时,透过窗外的月光,一层白雾,悄无声息地,在室内浮动。
就在此时,墙壁上一颗明珠,突然放出清冷的淡蓝色毫光。
那薄雾经这光一照,翻滚着,犹如活物一般,明显是停滞了一下。
随后缓缓凝聚出人形,化为一个妙龄女子的模糊形象。
“八意思兼神······”
她忌惮地望了下神社方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浓雾忽的一下,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明珠大放光明,照得室内幽幽明亮。
藤原不比等惊起身来,见到女子样貌,指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
那女子凄楚地笑着,也不上前来,只是默默垂泪:
“夫君啊,你可还记得我,记得你曾经怎么答应我的吗?”
“我·······”
“我对不住你。”
心下若有明悟,他反而镇定了下来,苦笑着:
“那时我刚升迁不久,有半月未归家,等我回来时,一切已经晚了。”
“然而我能做什么呢?”
“娼子她,那时已经显怀·······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当这是意外。”
藤原不比等深吸一口气,笑着说:
“其实我都快忘了你的样貌了,一转眼,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不曾想着,还能见到你,和你说几句话。”
“黄泉之下,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生者与死者的界限,本来就是难以违逆的。
即使是藤原家,对于死后世界,也是知之甚少。
女子冷着脸,泪水流下,却不知不觉间,回答着:
“很不好,非常不好,阴间的鬼魂,都过得很苦。”
“我因为挂念人世,徘徊在阴阳之间,几乎化为厉鬼。”
“幸而黑川大神仁慈,给我这个机会,惩罚你。”
她的指甲,长长的,上面涂着一层鲜红。
流着泪,她就将指甲,缓缓刺入身中。
藤原不比等“啊”地一声痛地叫了起来,血流不止。
“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温柔地,将他的头,抱在怀里,这女子流着泪,心满意足地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