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颗,在掌心之中泛着瓷白的色泽。
扶岑垂眸凝着掌中之物,晦涩光影之下容色模糊。
“有人来过这?”
嗓音轻且缓,若非守心铃震响不止,全瞧不出方寸已乱的模样。
鬼域众领主之中,扶岑可称得上是极好相处的了——至少表面如此。
端的是霞姿月韵,水佩风裳,雪为肌骨月为神。气韵之翩然,形貌之昳丽,不像是鬼域的大妖,倒像是上古的神佛。
好相处,谪仙貌,却并不是佛陀心。
匆匆跟进来的狐白听得这一问,心下猛跳:“啊,是。”
求生欲瞬间飙到最高,不敢说女妖的事,只是道:“宝库管理人换了,她今日刚来过一趟。”
“你见到她了?”
“这个……”狐白擦了擦额角的虚汗,滴水不漏地答到,“见是见到了。可她是个僵尸,没甚特征,胆子又小得很,我还没来得及问她的编号。”
“僵尸。”
扶岑重复地念了一遍,带点恍然,又似乎意外,“原来是僵尸。”
守心铃震响不止,听得人目眩。
狐白提心吊胆,正要斗胆问句僵尸怎么了,便听得扶岑低而轻地开口:“你见到的人,是花柚。”
年代久远,狐白听过的姑娘名号没有上万也有成千。
他一时迷茫,谁?
随后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脑子,瞳孔收缩,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拉风箱般抽气声:“啊,她?!”
扶岑自阴影后走出来,冷光中瓷白的面容衬得那双乌黑的眸尤为的幽寂,深得令人心悸。
“她同你说什么了?”停了下,语气低下去,“问我了么?”
他每走近一步,狐白的肩膀便矮下去三分,喉咙发干,被那迫人的威慑震地思绪一片空白。愣然答道,“我、她……她没抬头,就装作寻常僵尸的模样,应付了我两句,没、没提别的。”
扶岑没有应声,视线垂了下去。
狐白手脚发颤,多少清楚自己这嘴一张,但凡一个失误,人可能就要暴毙当场。生怕刺激到扶岑,婉转道:“僵尸醒过来的时候都是没记忆的,她定然……可能、暂时将您忘了。而且,也、也许是弄错人了。”
这人死了上千年了,怎么突然变成僵尸,又活了过来呢?
“不会。”
扶岑的指尖碾磨着掌心那一颗尖尖的小白牙,哑声,“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
纵然经历了一番波折,花柚成功入职高薪工作,连夜请对她多有照顾的前辈67出来啃磨牙棒。
僵尸身上戾气重,犬牙生长得快。若不啃啃磨牙棒,一年半载下来牙齿就要顶出口腔,瞧着很不美观。
磨牙棒不算贵重,一丝妖气一根,一根够僵尸啃上一年。
但67收到礼物后,颇觉动容:僵尸里头有人情味的几乎绝迹,绝大部分既麻木又丧,连话也不愿与人多说,社恐得厉害,哪里会与人有往来?
她当时恰好路过,不小心听到花柚抑扬顿挫地说着鸡汤文学,觉着这姑娘脾性与其他僵尸不同,才会上前同她搭话。如今一看,果然不同!她终于寻找了能聊个两句天的伙伴,眼光真是不赖。
……
两僵尸下班之后,并肩坐在山头的阶梯上仰望灯火璀璨的浮空楼,将磨牙棒咬得嘎吱嘎吱地响。
花柚看着初具规模的浮华宫,胸中有亟待施展的抱负。
想想在藏宝窟里发生的事,心里颇有些芥蒂,怕一个错漏影响了往后的仕途,忍不住同前辈打听消息:“67前辈,你可知这云梦泽主人的事儿?”
“……啊,他?你问他做什么?”67说完自己想到,“哦,你在藏宝窟上工,挺大概率能撞上他的。”
花柚忙应:“是是,就怕个万一。”可不就撞上了。
“这个嘛……虽说咱在这待几年了,但是僵尸级别低,也接触不到几个大妖。我从没见过他,就听说过。”67将磨下来了牙粉小心收集起来,这玩意能卖钱的,一边道,“他本体好像是条黑龙,龙你知道吧,性淫。”
花柚震惊于她的直言直语,下巴一张:“啊?”
“这事不必避讳,云梦泽的都知道。”
67悠然一瞥,神情稳如老狗,“你说他要是一个人,修建这么大个行宫干什么,住的完么,钱多了烧得慌?他备了这么大一金银窝,怕也存了在此广纳后宫三千、开枝散叶的念头吧。”
“我还曾亲耳听闻面试官道,没些容色的鬼魅们都进不来这明德门,手艺再好也白搭。男人嘛,不都那样!”67不屑地摆摆手,“等闲也就不提了,只是你要说到咱们领主,那他确实与众不同。花都花得格外别致一些。”
这话里有瓜的芬芳。
花柚伸长了脖子:“怎么个别致法?”
“他花归花,但是一次只专宠一个人,恩宠最盛时,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也给得。但回回都是三个月左右,三个月新鲜劲儿过了,铁定换人。”
67啧啧点评道,“就花得还挺专情的。”
花柚涨了好大的见识,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