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淡淡,伴随着一声剑啸,星辉如同倾漏一般朝金羡鱼漫卷而去!
回应他的是,从金羡鱼剑尖发出的漫天惊涛。
涛声不息,也融合了天道的意象。
玉龙瑶没有想到金羡鱼会进步如斯,微微一怔,漫天惊涛与星辉临空相撞。
星辉伴随着水花,飞珠溅玉般纷纷扬扬的落下。
他立即飞身欺近,脚下一蹬,想将金羡鱼踹落岩浆!
但临到头,不知为何犹豫了一瞬。金羡鱼察觉到玉龙瑶的意图时,腰身一扭,踏出银河飞渡的身法,不退反进,剑光如飞瀑暴雨般直向玉龙瑶袭去。
两人就在这火山口附近展开了生死决战。
玉龙瑶面色微微一变,伸手卡住她脖颈,提膝顶腰,欲将金羡鱼掼摔下火山口。
沸腾的岩浆已近在咫尺,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燎烧肌肤。
金羡鱼借着后倾的惯性,如鲤般跃身而起,在半空中翻滚了一圈,落在玉龙瑶身后拧臂压肩,一脚蹬在他膝上!
两道身影倏忽来去,东一拐,西一闪又是一错身的功夫,剑光一闪,忽地,玉龙瑶退出三丈远,一时不察,左手袖角被割下一块,委委飘落。
金羡鱼愣了一下,她愣是因为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欺近到玉龙瑶身前。
玉龙瑶望着这片衣角也愣了一下,有些不在状态,微微拧起了眉。
照理说,他不该在刚刚错身交手的那一瞬间走神。
可即将踹落金羡鱼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无数影像纷至沓来,又在他脑中分崩离析,聚散离合,渐渐融汇成一个整体。
在这最要紧的关头,他想起来了。
他竟然想起来了一切!
金羡鱼讶然不解地望着玉龙瑶脸上的神情忽然有了急剧的变化。
他脸上的血色急剧褪去,望着金羡鱼的目光充满了骇然和恐惧。
她没有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再一次挺剑急刺了出去!
天意弄人,这话的确不曾作假。
谢扶危问他的时候他不曾记起,金羡鱼要与他和离的时候他不曾记起,如今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一切走到生与死的终点的时候,他竟然全都想了起来。
那道剑光闪烁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他却忍不住盯着拿道剑光愣神。
不该这样,他不该愣神,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叫嚣着要及时作出应对,可他的身和灵却在此刻像被剖作两半。他恐惧地发现,他的手脚已经不再听从他的使唤。
玉龙瑶一阵迷糊,他想要轻笑,却笑不出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原来金羡鱼死去之后,他会这么痛苦。
前世的记忆像是隔岸的烟水,有着暌违已久的渺茫和迷惘,但痛苦却也如水般无孔不入,沁入心扉。
这是一种无形的,并不张扬的痛苦。
金羡鱼死后,起初玉龙瑶并没有多痛苦,他只是感到一阵手足无措,一阵怅惘。
她死得太过突然,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落空感。
很快,他便调整好了心态,他努力让自己对金羡鱼的时不以为意,也不去记挂在心。
玉龙瑶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阴阳星君,他披着白绒绒的貂裘,微微笑着与人煮酒论道,推杯换盏,享受着众人的巴结。
却在傍晚,客人散尽后,望着天际冷淡寥落的夕阳,陡然冷下脸来。
“我为什么会这样?”他惊疑不定地扪心自问。
胸口中苍凉迷惘得也如同大雪纷飞,恭维和权势并不能添补他内心的苍凉,谢扶危也不能。
好像他被遗忘在这场大雪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的世界里不会再有金羡鱼这个人的存在,空虚水滴石穿般地洞噬着他的内心。
她去世之后,引以为傲的冷心冷情尽数崩塌。
后来的岁月,玉龙瑶常常会想,如果金羡鱼还在,她会与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当然也想过与这种了无生趣的感受对抗,所以他烧毁了她的旧物,任由谢扶危带走了她。
他已经不在意谢扶危要去哪里,做什么。
直到某一天,他自己与自己对弈的时候,面前突然做了个人。
面色稍显苍白,但眼神格外明亮,抿着唇角微微笑起来。
她是如此的逼真,
怎么会是他心上的幻觉呢?
玉龙瑶愣了一下,也弯起唇角笑开了。
金羡鱼的幻觉的确多多少少添补了他内心的空洞,可是还不够,他甚至开始奢求更多。
他想念她手上的温度,想念她轻快的言语,想念两个人抵足而眠,悄声笑吟吟地说着些别人八卦的日子。那段鲜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