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黄少贞把话筒捧在胸口,反复思索着应该如何措辞。

嗨,你好,好久不见不好!太生疏了,终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妹,她最亲近的姊妹淘,语气上不该如此疏离。

没事,我只是想问你找到孩子的爹了吗也不好!太直接了,会掀疼人家的伤口。

唉!那究竟该如何开口呢?她伤脑筋的挂回话筒,望向室外的庭景。

二月未,算是暮冬早春了。

薄春的日本是美丽的。冬雪尚未褪去,新芽默默萌发,晶莹剔透中,展现出不屈不挠的生命力,如同即将出世的小宝宝,即使面临重重阻挠也要挣出头来,在天地中绽出一丝生气。

小宝宝黄少贞望向通往邻房的拉门。她的宝宝就躺在隔壁摇蓝,那个阿丹老爸正使出百宝,巴不得他马上闭上号哭的小嘴。

不!那不是“她的”宝宝!她得尽快抛开这个所有格才行。

幽幽的视线又投回庭园冰景,刻意让脑海保持冰雪般的清澈空白。

“贞!”石藤靖和挫败的形影出现在交界口。“小表头就是不肯午睡,换你来哄他了。”

黄少贞仍然倚着门框,不肯回过头。

“你把他放回摇蓝里,他哭累了自然就入睡。”她面向着满庭冬雪,淡淡地说。

身后不再有音讯,她以为石藤靖和依言执行,冷不防的,一包襁褓突然硬塞进她怀里。

“给你!”

她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宝宝的眯眯眼仿佛正冲着她微笑。真是癫了,这个年纪的婴儿不会笑的。

“我不要!”她反射性把宝宝推回他怀里。

“这是你儿子,你不要谁要?”石藤靖和两手环在胸前,嘴角的笑意显得很可恶。

黄少贞的心弦被撩乱了。

“我跟他又不熟,而且以前也没有带过小孩啊!”她蛮横的把孩子硬塞回去。“反正你负责哄他就是了!”

石藤靖和哑然失笑。母亲与儿子还能用熟与不熟定义的吗?

“要说不熟,你之前起码和他同居了快九个月,我可是一个月前才认识他的。”他老神在在,就是不肯接回来。

黄少贞欲哭无泪的盯着宝宝,再望望那个一脸可恶笑容的父亲。

可恨的家伙!他就不能明白她不愿和小孩有太深的牵扯吗?三十天的坐月子期已过去,转眼她便要离开日本,离开他和孩子了,他该死的非得让她的离去加倍困难吗?

宝宝被拎在半空中,可以不太舒服,小脸蛋一红。

“哇”惊天动地的哭号陡然释放在空气间。

“哇!”黄少贞手足无措的跟着尖叫。“他哭了!你叫他别哭啦!”

石藤靖和也跟着手忙脚乱。

“你赶紧抱抱他、摇摇他,他马上就不会哭了。”他只会做回头军师。

“你净是说,怎么不动手做?”黄少贞怒瞪他。

“小孩子在你手上,你要我怎么做?”他冤枉的喊。“不然你哼个歌儿给他听听,小宝宝都喜欢听妈咪唱歌的。”

“我不会唱歌!”她五音不全的破锣嗓一嚷出声,小孩不送去收惊就偷笑了。“还是交给你好了,你吹个小曲儿给他听。”

“我吹小曲?”他瞠目结舌。

“废话!”臭脾气又露出一点征兆。“你不是最喜欢吹吹唱唱的吗?吹个口哨来听听吧!”

“不行,我吹不出来。”他断然别过头,大有不理她死活的气概。

开什么玩笑!他只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吹得出来,而且通常是下意识行为,现在特地叫他吹口哨,他吹得出个屁才怪!

黄少贞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迫不得已,只好把宝宝收回自己怀里。

“乖乖,不哭不哭。”她轻晃宝宝,拂弄他粉嫩的脸颊。

好娇软、好脆弱的身体,一张小脸哭得全皱成一团,分不清鼻子眼睛嘴巴。却又含纳着旺盛的生命力。早产显然对嗓门奇大的石藤家长孙没有太大影响。

一抹不自觉的疼怜盈满她的秋眸,强烈丰沛的感情几乎让她心头发痛。她再也忍不住,秀颊贴上儿子湿漉漉的小脸蛋,感受那细致幼嫩的肤触。

“他好小。”她温柔微笑,伸出一只玉指拨弄儿子的小手掌和小脸颊。

宝宝似乎了解自己正安然躺在妈妈怀里,号哭渐渐转成抽抽噎噎。

“三千七百多公克已经算巨婴了。”轻怜蜜爱悄悄浮上他的脸庞,然而焦点却是放在孩子的娘身上。“医生都不敢相信,这么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居然是早产儿。”

早产,是啊!这可恶的小坏蛋害她去掉半条命,真该重重打几下屁股才行。

想归想,怎知得打?娇丽的容颜不自觉又去摩掌儿子的脸蛋。从来不知道刚出世的孩儿这么香软可爱,嫩呼呼的,诱人想咬一口。

“他真的会笑呢!”她惊喜的发现,不住逗摸儿子胖胖的小脸蛋。

石藤靖和望着母子俩耳鬓厮磨的神情,心里有几分感慨。自孩子出生到今,这里她第一次真正的抱抱他,亲亲他。他当然明白她一个月来的排拒不近是为了什么。

小鸵鸟一只!明明心里爱得要命,却硬要佯装坚强,就不信儿子是从自己肚里钻出来,她会舍得下。

宽厚的手掌突然介入母与子之间,抬高她的下颚。在她能反应过来之前,绵密灼热的吻已印了下来。

这个吻以轻柔而甜美的步调展开。他轻啄她、挑弄她,让她不由自主的分开芳唇,迎接他的舌尖的入侵。然后,火辣辣的意绪接管了一切。

他的吻开始加深,舌尖逗弄着她的舌尖,逼迫她给与同等热情的回应。

“嗯”一声吟哦溜出她的喉间,吞没在他的口中。阳刚却清新的气息充塞于她的心田,仿如四肢百骸都被他的气息侵占,沦陷为他的延伸。

石藤靖和不再满足于吻而已,长臂一探,将佳人与儿子同时环进胸前。她娇慵无力的依进他怀里,承受他不断加重力道的热吻。

调皮的手指绕到香背,悄悄溜进宽松的家居服底下。当滑腻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回感觉中枢时,他几乎要满足的呻吟出来。

手指更向上游移,缓缓溜到前方,罩住一只雪白沉甸的玉峰。蕊心马上在他手心膨胀起来,他轻轻握住,微微揉捏一下,一股湿润的感觉突然溢向掌心。

“啊”她轻轻一震,娇红顿时在俏颜上蔓延开。

“会痛?”他松开唇上的钳制,眼眸因狂热的欲求而显得深幽。

“嗯。”她红着脸点点头,酥胸沉胀得难受。

偷香的手掌从她衣服底下抽出来,淡白色的液体渍染了掌心。

这理应是哺育他们儿子的乳汁。

“孩子吃母乳比较健康。”他低声说道,眼眸紧紧锁住她不放。

适才的情幻迷离不翼而飞。黄少贞先移开视线,把孩子转送进他的怀里。

“现在的婴儿奶粉也很适合孩子。”她不愿囚陷进太敏感的主题。“我想打几通电话回台湾,请你送孩子回床上睡觉好吗?”

这次他没有拒绝,稳稳把襁褓捧进胸怀。

他们总是得谈个清楚,相信贞也明白这一点。既然她尚未做好心理准备,他可以等。

他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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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该是离去的时候了吧?

坐月子已不再适合作为停滞的理由,杂志社又催稿催得紧。国内下个月即将举办国际书展,出版社也希望她回返,为几本销售颇佳的散文集举办签名会。

好像应该打包行李了。

那么,为何心情上仍无法释怀,找不到即将回归家园的思慕?

家,就是心所在的地方。而她的心,却又归属于何方?

唉黄少贞轻叹。起码现在有一件心事是可以先寻求解答的,至于其他的,便交给上帝决定吧!

她持起话筒,按下一组电话号码。

“喂?”隔着迢迢千里,一声柔软婉转的声音飘忽而来。

“小妹,我是堂姊。”久未听到亲人的声音,她的手竟然微微颤抖。

“贞姊!”堂妹讶然轻呼。“你从日本回来了吗?现在人在哪里?”

“我还在日本,可能再过几天才回去。”她顿了一顿。“将近一年没联络,你过得还好吗?”

堂妹沉默片刻。

“还好。”声音却透出清清楚楚的无奈。

“伯父和伯母还是不谅解?”她温柔的问。

就在她以为电话断线时,堂妹不稳的低音才又传过来。“贞姊,我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家门了。”

“什么!”黄少贞诧异的低叫出来,她没料到大伯的性情会如此激烈。

“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们要求我把小孩送给别人领养,就当整件意外从来没有发生过,可是我不肯”堂妹深深吸了一口气。

心有戚戚焉的痛楚弥漫在线路两端。

要求一个母亲放弃她的孩子,是多么残酷的弄罚呵!

“我能了解。”黄少贞低低开口。“那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员工宿舍?”

幸好堂妹工作的公司提供了住宿地点,她不至于落得居无定所。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当初给你这个电话号码时,我已把原先的工作辞了,目前在朋友经营的花坊帮忙。”

“为什么?”她受到第二个冲击。

“贞姊,原本的同事都知道我没有结婚,现在平空多出一个小孩,你你教我怎么回去?”堂妹淡而无奈的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