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撄小宁向来是黑白分明的性子。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神,倔头倔脑的看向邹莹,言之凿凿道:“他是被冤枉的。”
“我能入宫去见他一面吗?我有证据,人证、物证都有,我能证明他的清白。”
她的眼神格外认真,瞳仁里是一点倔强的光。
邹莹少见得愣了一下。
她与撄宁认识的时日虽短,但也算相熟。
撄宁脾气好、不拧巴,说话直但不莽撞,总能考虑到旁人的感受,就像她方才有事相问也会先给自己想好退路,又有皇城里罕见的纯真。邹莹初时只是因为自家王爷和晋王殿下走得近,才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撄宁说两句圆场话。
后来才是真心愿意同她亲近。
邹莹出身好,但家中规矩森严,一行一动皆有要求,嫁与贤王后更是小心,撄宁鲜活的令她心中生羡。
但她也能看出来,撄宁对着门亲事不甚在意。宫宴上看她和晋王相处,像被薅了后颈的猫儿,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不过倒也正常,晋王的名声委实不大好,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有赫赫战功在身,但在朝中树敌太多,又不是个能怜香惜玉的性子。姜太傅还担着太子之师的身份,姜家女嫁到晋王府,处境不可谓不尴尬。
不知两人在泸州个把月经历什么,竟让撄宁对晋王的事儿格外上心起来。
可如今的形势,怎是她们能左右的?
邹莹暗暗咬住了下唇,手中的帕子绞紧了,沉吟道:“撄宁,你既唤我一声姐姐,有些话我不能不说。”
撄宁结结实实点了两下头,示意她继续讲。
“你手里的证据,可能没那么重要,”邹莹轻轻叹了口气:“晋王即便真做了这些事,但他到底是皇子,断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你不同,你若不掺和到这件事里,还能借机和…和他划清关系,你若掺和进来,就是彻底同他绑在一条船上了。”
邹莹为人处世惯来稳妥,极少说这般出格的话,简直是撺掇着撄宁明哲保身,日后找机会与晋王和离了。
她说完先是舒了口气,随后看向撄宁,补充道:“我怕你日后后悔,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我……”撄宁刚说了一个字,又抿起嘴。
她默默从桌上拿了块藕粉糕,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一边吃一边小声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冤枉。”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徐彦珩的那封信,还有宋谏之那句轻佻却笃定的应答。
——“你当本王跟你一样,答应过的事情也会食言?”
他这句话说的极轻松,神色冷淡,微挑的眼尾还带了点对她戏弄。
但撄宁已经从信中得知了此事背后的凶险。
手里最后一口藕粉糕也下了肚,撄宁偏头看向面露关切的邹莹,重复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冤枉,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就肯定要帮他,即便我想不出办法,但他脑筋活,总能想出办法来的,我想见他一面。”
她脚后跟晃悠着点了点地,乌溜溜的圆眼睛瞪大了,透着份执拗:“我和他本来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句撄宁用来绑住宋谏之的话,如今自然的套在了自己身上。
宋谏之既没有在半路把她抛下,她自然也不会把他抛下。
她撄小宁可是天下头字号讲信誉的人。
况且,就算宋谏之真落魄了,但依着他说到做到的性子,肯定也不会赖她的一年之约。
想到这,撄宁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沫子,暗暗给自己打气道:“我去求见皇上。”
她刚要站起来,肩头便被人按住了。
邹莹沉吟道:“你若只是想见他一面,不必惊动父皇。晋王如今被扣在上阳宫,是皇子们幼时居住的宫殿,不在后宫之中。父皇虽未明言,但庶人犯罪,也无不许探视的道理。此事没有广而告之,就还有商榷的余地,你大可以带着晋王府的令牌去探视。”
“啊?”撄宁有点懵了:“我能直接去皇宫吗?”
“傻丫头。”
邹莹苦笑不得的拍了拍她肩头:“你是堂堂正正的晋王妃,为何不能进宫?上阳宫肯定有御林军看守,你同他们说说便是了。”
御林军早先也是在晋王辖下,焉有不通融的道理?
“那我直接去了。”
撄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个王妃的身份有多有用。
她蹭地站起身:“多谢姐姐。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是我还有旁的打算,你放心,我肯定会保全自己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眨巴眨巴眼哄邹莹高兴。
“好。”
邹莹拖着长音应道.
"我这边如果有什么消息,就遣人去告知你。"
——
果不其然。
和贤王妃说的一样。
撄宁进宫的这一路毫无阻碍,反倒是走两步就能遇见宫人同她行礼。
她端着冷脸直到上阳宫,宫殿前的守卫并不多,只有八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