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怀姝 第13节(2 / 2)

藏玉怀姝 嘉衣 2162 字 27天前

副统领来营帐告知他离营着半天发生的事儿,林珲还未回应,帐外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是晋王。

“见过晋王殿下,”副统领见了个礼,极有眼力劲儿的开口道:“微臣先行告退。”

宋谏之点了下头,待这人出去把门口把守的御林军带走,才敛着眼和林珲对视一眼,在矮桌旁坐下。

林珲走进倒了盏热茶,放到晋王手边,压低声音道:“微臣在西直街外的陵山脚守了半天,果真探查到埋伏的一行人,二百余众,训练有素,与王爷说分毫不差。”

西直街是从北山猎苑回大理寺的必经之路,而陵山地形复杂,是燕京出了名的匪贼窝。

就是尸首被毁的罪名扣不到晋王身上,还能扣在无名山匪身上。

“明早就拔营回宫了,他忍不住的。”宋谏之长指搭在盏沿,腾腾热气熏红了玉白的指腹,他眯着眼,话锋一转突然道:“把那具尸首护好了,让叱利好好带回突厥领地。”

“是。”

林珲应道。

话毕,他轻轻叹了口气:“秦骁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秦骁当初死的惨烈。他们的战术并未出错,把突厥人打的溃不成军,营帐后撤二十里。

但忽鲁努使买通内贼,提前设好埋伏,上阵的两千精兵被全歼,秦骁是领将,被忽鲁努砍了脑袋缝上狼首,派信使送回燕军营帐。

那个叛徒查出来了,是活生生烧死的,晋王命人在火刑架旁围了一圈铁荆棘,没把他绑起来,反而任他在刑架上挣扎跑跳,碎肉缀在铁荆棘上,凄惨的嚎叫声回响在燕营,连他这般从军十数年,见过无数生死的人都听得心惊。

晋王却跟没事人一样,从始至终神色丝毫未变,林珲余光瞥见他冷漠的神情,好像那个人从被查出来的那一刻起,在他眼中就是一堆死肉。

忽鲁努是冲着晋王来的,他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没成想对手比他还疯。

林珲在猎苑见到忽鲁努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不能活着离开了。

他们这个晋王殿下,说心机深沉并不为过,偏偏又不把恶名藏着掖着。他初时看不明白,后来才想通,大约是不屑。世人知他恶名在外又能怎样?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他也懒得看别人脸色。

可不管怎么看,他们这群战场上杀下来的人是心甘情愿追随的。

不为旁的。皇亲国戚从军,向来就是刷威名蹭战功的,上了战场就是畏缩不前的花架子。只有晋王,任命当天,他打马从军前过,说——

“本王不问你们为何从戎,跟着本王,让你们活着回家。”

字字如斧,凿进在场之人的胸膛中。

第20章 二十

撄宁这一遭是结结实实吃醉了酒,再加上走远路累着了,一觉从晌午睡到第二日辰时,御林军在外面拔营的动静都没吵醒她。

宋谏之嫌弃她一身竘蒻草的怪味,干脆宿在新扎的营帐。

他晨起刚用完膳,崇德帝便派人召他过去。昨日纠缠了大半个时辰没个章法的事儿,不过一夜便有了定论,何其荒诞。

顶包的替死鬼是突厥使团中的一个随从,言道自己和忽鲁努有私仇,行猎时一路尾随,趁人不备将他射伤痛下杀手。

还没来得及审问,那人便咬自尽了,大约是怕受平白多受折磨,干脆一死了事。

一条人命而已,在高不可攀的权利面前,不过了了尘土。

宋谏之神色淡淡没有置喙,好像这桩事,他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一样。崇德帝知道他的性子,往好了说是懒得搭理,实诚点说就是看不上后面这些呜呜渣渣的伎俩。

崇德帝语气低沉,用带着叹息的语气唤他这个最小的儿子:“谏之啊,你那王妃,是个好的。朕原先只想着缓和文臣武将之间的隔阂,她的身份也算够得上你,才给你们二人指了婚,难为你没推拒,想来也是能理解朕的一份苦心。”

崇德帝话头说的是姜家撄宁,可从头到尾,约莫都没把她当个人来看。他轻飘飘的一道旨意,落在旁人身上足有万钧。

至于撄宁嫁到晋王府后命运如何,皇帝又哪里会在意,一个巩固皇权的物件,连他一点虚假的关怀都不值当。

被指婚的人是撄宁,受到恩赐嘉奖的是姜太傅。

皇权,向来如此。

他停顿一下,伸手轻拍在宋谏之的肩膀上:“前段时间你忙着冀州旱灾的事儿,没时间带姜家女回门省亲,这次回去可别耽搁了,姜太傅对他这个小女儿,颇为爱重。”

皇帝提点完宋谏之,便挥手示意他告退。

宋谏之掀开帘子往外走的时候,太子正好被个小黄门引进来,脸上阴沉沉的郁色在看见他之后不着痕迹的收敛起来,却也没有再装出那个温和慈爱的长兄模样。

两人擦肩而过,宋谏之眼皮都没掀一下,空气却仿佛拉紧了,能听到令人牙酸的咝咝声响,领路小黄门险些打了手里的物件。

御林军待着辎重先行开路。

宋谏之回去瞧见塌上那条鼓鼓囊囊的锦被,挥退要去喊人的明笙,坐到塌沿,双腿一绞架在塌上,皂色的长靴踩在锦被一角上,没有说话。

初春天寒,撄宁小半个头缩在被子里,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好呼吸,两人就这么一趟一坐,呆了一炷香的功夫。

“别装了。”

宋谏之闭目养神,冷不丁冒出一句。

撄宁藏在被子下的嘴抿了抿,面上还是一派安详,睡得无知无觉似的。

“不敢睁眼?”宋谏之睁眼俯身,长指勾起她耳畔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的给她别到耳后,露出那只胭红的耳朵和一截白皙的脖颈。

少女眼皮微微颤动,整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瑟缩起来。

她现在应该大约怕的骨头缝都发麻,心里在骂他犯什么疯癫,人却微蹙着眉缓缓睁开眼,一副睡得懵懵懂懂的模样,打着小哈欠问他:“王爷何时醒的?”

真是蠢到骨子里了。这小东西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明知瞒不过还要自欺欺人,就是打着他懒得同她争辩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