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轻笑一声,“这事儿说起来就长了,得先从凶犯杀死吴嫂子的手法说起。今早开棺验尸时,你们觉得我们是白忙活了一场,然而我却是从那时候开始,心里就有了一个疑点——这栋楼只有两层,并不算高,就算是从屋顶上掉下来,若是背部先着地或下肢先着地,都不一定会立刻死亡,甚至有可能不会死亡!”
大伙儿一怔,带他们过来的伙计忍不住道:“对啊!小人的老家先前有个人修屋顶时摔了下去,虽然半身残废了,但人还是好好的,一直活到了现在呢!”
其他人也纷纷道:“我先前也见过从高处摔下去没死的,就是腿骨折了,养了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种事不少见罢!当然,运气不好一摔就死的也不少!”
姚少尹不由得道:“如果吴嫂子是被人杀死的,那个凶犯定然不能让她有侥幸活着的可能,所以,他是故意让吴嫂子的头先掉落地面的?”
屈郎君眉头紧皱道:“可、可是,这不是那凶犯想就能做到的罢!”
毕竟他阿娘掉下去的时候,他不在屋顶上啊!
他让他阿娘一个人从屋顶上摔下去,已是足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更别说,他竟然还能控制他阿娘哪里先摔下去呢!
第336章 哪有这么傻的凶犯(二更)
“他能做到。”
徐静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字道:“只要用一个小小的机关,他就能在远处自由摆布吴嫂子的身体!”
说着,她突然扬开了她带过来的吴嫂子坠落时穿的那件外衣,指着上面的那个裂口道:“这个衣服上面的裂口,便是因为凶犯的那个机关留下的!只要他用一条带了钩子的线挂在吴嫂子的衣服上,他回到地面后,轻轻一扯那条线……”
姚少尹的眼眸猛地瞪大,“原来如此,这样确实可以远距离杀人!那个屋顶本来就斜,人在上面很容易失去平衡,只要那个凶犯轻轻一扯,都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吴嫂子就能从上面滚下来!
因为那个钩子只挂住了吴嫂子的外衣,要回收不难,用点力把钩子扯出来就行了!”
思路一打通,其他问题也似乎瞬间迎刃而解,姚少尹不禁越说越激动,“而从吴嫂子衣服上那个裂口的位置可以得知,那个钩子是挂在了衣服靠上的位置,这样只要拉动那条线,吴嫂子掉下来的时候,定然是上半身先往下掉!这样,就能保证吴嫂子落地的时候,是头部先落地!
而在吴嫂子掉落下来的时候,绳子在雪地上形成的微小痕迹,就能被吴嫂子掉落下来的痕迹覆盖了!”
除了西京府衙的人,其他人都听得有些呆。
那个凶犯竟是用这么一种手法杀人的,实在是煞费苦心!
而西京府衙的人大多都有着丰富的办案经验,什么奇葩案子没见过,虽然这种手法比较新鲜,但还惊不到风里来雨里去的他们。
甚至还能谦虚求教,“徐娘子,方才你说,凶犯无法调转吴嫂子身体的方向,可是跟这个手法有关?”
“没错。”
徐静点了点头,道:“要想保证吴嫂子上半身先掉落地面,并且掉落地面的时候姿势不会太怪异,那根绳子必须与吴嫂子的身体垂直,或者形成轻微的斜角也行,但若那个钩子挂在吴嫂子衣服上半边,凶犯却只能在吴嫂子脚那边的位置扯动绳子,吴嫂子掉落下去的角度便很可能会很怪异,凶犯自是不会想到那时候会刚好有人见到了吴嫂子掉落的这一幕,但从吴嫂子留在屋顶雪地上的痕迹,还是能看出一些情况的。
凶犯生性谨慎,而且我怀疑他做事有些强迫症……就是,会有些追求完美,所以就算只是一些轻微的失误,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不能调转吴嫂子身体的方向,因为他能拉动绳子的地方已是决定了,吴嫂子的头必须朝着屋檐那边!”
凶犯能拉动绳子的地方?
方才问问题的那个衙役立刻道:“凶犯设置了这么一个机关,就是想让自己有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他不可能站在外头拉动绳子,很有可能,他当时也住在这个客栈里,就……就住在这栋楼靠右边的房间!”
如果凶犯在屋顶上就把吴嫂子丢下去,他再用绳索逃离,吴嫂子落地的哄动很可能会引来客栈里的人,就算他逃离的动作再快也有被抓到的风险,所以他才大费周章地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如果吴嫂子落地的时候,他并不在外头,而是在房间里秘密操纵这一切,就能完美地撇清自己与这个案子的关系!
而因为当时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的位置限制了他拉动绳子的位置,所以他无法调转吴嫂子的身体方向!
徐静不禁赞赏地看了那个衙役一眼,点了点头道:“没错!方才我留在外头,就是在问曹掌柜吴嫂子出事那天,这栋楼靠右边的房客,可有让他在意或表现怪异的,曹掌柜立刻便说有,他说,有个姓范的郎君先前在他们客栈开了半个月的房,却几乎没过来住过,他定的房间便是这栋楼二层右边数过去的第二间房!”
大家想了想吴嫂子当时躺在屋顶上的位置,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房间的窗户位置,正正好就对着吴嫂子衣服的上半部分啊!
姚少尹不禁讶异道:“可是,为什么他要定半个月的房?”
那曹掌柜道:“那妇人是八天前死的,年底一直到十二月中下旬都会有很多返乡的房客住房,一直到十二月底才会慢慢减少,小人没猜错的话,他可能是担心临时来订房的时候,会订不到想要的房间,事实上,小人翻看他当初订房时的店历,他订房的时候,东边这栋楼就只剩这个房间了。
其实,若不是八天前发生的那件事,咱们客栈这几天的客人也不会太少……”
过年虽然是大事,但在外辛苦讨生活的很多人往往是到了年关才能急急地往老家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过年前回到老家的。
他们客栈年前做的主要是这些返乡客的生意。
掌柜一边说,一边幽怨地看了屈郎君一眼。
先前还能责怪他老娘在哪里自尽不好,偏偏选在他们客栈自尽,如今知道他老娘也是被歹人所害,倒是连责怪他都无法了。
屈郎君现在却也没心思管掌柜的心情了,暗暗咬了咬牙关,道:“杀死我阿娘的,可是这个姓范的男人?!”
徐静一脸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哪个凶犯会傻得用自己的真名去开房?”
突然被鄙视了一番的屈郎君不由得怔了怔。
“事实上,这个凶犯不但没有用真名开房,还压根不是本人开房。”
徐静继续道:“我方才问了负责给那个范郎君开房的伙计,他说那个范郎君长得很是厚实,然而我们在查江三娘那个案子时就知道了,凶犯的体型应该不大,体重应该不超过一百斤。”
今天早上在小东江边时,徐静找了个脚印的深浅和凶犯留下的脚印差不多的衙役,叫人称量了他的体重和江三娘的体重,方才已是有衙役过来报告,说那个衙役是一百六十斤左右,江三娘则是八十斤左右。
古代没有体重秤,要称量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可不容易,一般用的是悬秤称人的法子,这个法子用在一些小孩儿或身材比较细瘦的人身上还容易一些,要称一个彪形大汉可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有了具体数据,要猜出凶犯的体重就简单了,那个凶犯的体重大概在八十斤到九十斤之间,如果是一个女人,她的身材应是和江三娘差不多,如果是男人,那这个男人定然是个身材十分瘦小的。
总之,绝不可能是伙计口中说的那个身材厚实的范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