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夕照收敛光芒,墨蓝天色被一层灰色包裹。
夜幕四合后, 毫无预兆下起一场持续到深夜的大暴雨。
洛怀珠近日处在市井言论中心, 不少人都暗暗笑话她不愧是半道才跟上墨兰先生的人,行事果然不够大气云云。
白日她前去诗社时, 张容芳正和诗社中的人大吵了一架。
诗社退了三人, 剩下的都坚定说,他们相信洛怀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是那些人闲着没事做,才在茶余饭后说着消遣。
“我不生气。”洛怀珠甚至还安慰他们,“不过此事铁定会影响到诗社, 你们的心血,怕是要被别人拿去攻讦,鸡蛋里挑骨头。”
张容芳还叉着腰, 悍然道:“谁怕他们!还希望有些人,不要说不过就开始口不择言,有失体统。”
傅仁瑞比较冷静些, 问洛怀珠到底发生了何事, 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和沈昌有了争执。
他本以为,右仆射愿意应承墨兰先生之前提出来的几个条件,应当是位十分开明的长者才是。
“你们不用担心, 最近少些露面,少与人争吵就行。”洛怀珠拍拍他的肩膀, “让大伙都冷静些,别被人耍了。”
诗社再动荡一次也是好事。
后头的事情,若不是意志足够坚韧的人,她可不敢用。
傅仁瑞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水汽,有些担忧看她。
他知道洛怀珠身上,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可相处下来,他也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此人,绝对值得结交为友。
洛怀珠临走前,又补了句:“多叮嘱你的傻弟弟,最近少些外出。”
傅侍中多次落沈昌面子,傅仁瑞又和她交好,很难说那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小气鬼不迁怒。
他们家一众人,就数傅玉书往外跑得最是勤快,容易被抓住把柄。
入夜后。
洛怀珠看着天际瓢泼大雨,早早歇息。
等到半夜,才摸索着起床换夜行衣。
沈妄川怕引起院门护卫注意,没有亮灯,在黑暗中盯着那一团动起来的暗色。
“你要上哪里去?”
大雨瓢泼,月黑风高的。
洛怀珠换完衣裳,走到窗边,才回他:“做贼去,采花。”
沈妄川差点儿一口气哽在胸口,把自己噎死。
对方在他面前露出林韫少时模样以后,便愈发不收敛了,行事作风常常带上林韫的气息,把人气得半死后,她在那边怡然自得,促狭得不行。
“别闹。”沈妄川起身,抓住她的手臂,“说好的合作,我总得知道你的行动,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洛怀珠听得眉头扬起,有些惊讶看他。
要不是对方入了吏房后,一直带回来各种人事调动的消息,她差点儿以为对方不想复仇。
沈妄川身上也有着和沈昌极其类似的一点——有着十足的耐心,且不动声色。从他可以将一份药下十次,延时两年让沈昌无知无觉失去生育功能,还将自己摘干净便可见一斑。
若非与他合谋,而是敌对的话,她对付沈昌恐怕就要捉襟见肘,勉力而行了。
“你现在才担心我坏事儿,会不会晚了点。”
这种一听就知道是借口的话,讲出来她也很难接上。
沈妄川被拆穿心思,脸顿时烧得热起来,不过此刻夜黑得浓稠,谁也瞧不清楚,只有他自己清楚。
心虚之下,手中力度难免松懈下来。
洛怀珠感觉到了,便道:“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给你带来麻烦的。”
对方扯这借口,她就用来回答。
答完,将他的手拉开,跳出窗外和银面打过一声招呼,便顺着院墙溜了出去。
王夫人的院子在最清净的地方,自然也就最偏僻。
今夜暴雨,院门守着的人到了亭子底下看守,并不在院子边上。
洛怀珠翻墙进,根本就不管他们盯得如何。
她只是先听房里动静,锁定两个侍女的位置,在对方鼻子底下蒙了一条包着麻沸散的药袋,让她们切莫半途醒来。
完了,她才摸到王夫人的床前,撩开床帏,把人喊醒。
“阿姑。”
王夫人一睁开眼,就对上了洛怀珠那双含笑的杏眸。
她眼睛瞪圆,嘴巴张开就要喊出来。
“嘘!”洛怀珠把她嘴巴捂住,小声道,“你的侍女已经被我用麻沸散迷晕,你可以放心说话,不必装疯卖傻了。”
王夫人瑟缩在床头,抱着被子盖住自己,满眼懵懂,似乎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你不用急着否认这件事情,我也不需要你承认。”洛怀珠看着她,“但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肯定都能明白,这时候绝对不能随便说话,引来其他人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