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鸣放轻脚步,转身离开。然而他刚抬腿走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他在原地顿了三秒,转头折返回来。
他把壁橱的门重新拉开,从床上抱下了柔软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这个沉睡的怪人身上。
方嘉鸣离开时关门声很轻。他走出单元门,沿着台阶向下往大路走去。走到一半时,他又回过头来,看向那栋楼的三层。漆黑的方格窗户,安静得像是黑夜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墨点。
夏夜的江城,潮热的空气。方嘉鸣走在台阶右侧,深绿的苔藓蹭上了他的鞋底。
半个小时后,方嘉鸣骑着机车回到了自己家。说是家,其实是他自己租的房子,在一个九十年代建成的老小区顶楼。两室一厅一卫,拢共不到七十平米,北侧阳台边还带一个不到五平方的小厨房。装修简单,四白落地,最贵的家具是他从旧物市场淘来的樱桃木餐桌。
“方!嘉!鸣!”大门刚推开,次卧就传出一声尖叫。
“你能不能小点儿声?!我没聋!”方嘉鸣乓地把门摔上。
方又又跟条鱼似的从次卧窜了出来。
“你去哪儿啦?今天怎么没骑车啊?车撞坏啦?”以往,方又又都是靠楼下机车轰鸣声判断方嘉鸣回家的距离。
“你能不咒我吗?”
方又又见他不回答,忙追问:“让你带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方嘉鸣根本记不住方又又每天说了些什么。她那张嘴,一天至少要产出一万分贝的噪音。
“芒果酸奶!我早上让你买的啊!”
“你有病啊?你芒果过敏买什么芒果酸奶?”
“你懂个屁啊!那是我最喜欢的主唱的新代言,我不喝我供着。没买算了,明早我自己去。”
方嘉鸣叹了口气,怒视着方又又,过了三秒:“长什么样?图片发我!”
方又又是他的亲妹妹。今年十四岁,正值青春期,一个脾气暴躁的、甚至有点神经刀的花季少女。
方又又在妈妈肚子里时原本是双胞胎之一,可惜后来另一个胚胎没能成活,双胞胎只留下来了一个。又又这个名字也因此得来。
方又又没好气地回了次卧。方嘉鸣把球鞋扔到了鞋柜里,抬眼一看,客厅的小餐桌上扣着一个水蓝色的盘子,掀开后,下面是一碗冰镇的绿豆汤。
还算她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