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慢慢走到梁路跟前,梁路对着他笑了,露出脸颊边一个小小的笑漩。
周嘉拧着眉头不高兴地说:“这天真够热的。”
跟宿管说了这是自己的表哥,来帮忙整理行李的,梁路就没有多余的话了。宿管不是第一次见到周嘉,摆摆手就放了行。
寝室里,梁路的床在靠窗的左边那张,向阳,近空调,平日里还算舒适。只是现在和周嘉两个人在这张床上,就显出逼仄的狭小来。
周嘉喜欢用寝室的床,正面面对梁路,他的脸长得很漂亮,很英俊,是梁路见过最好看的人。那时,在人声鼎沸的酒吧里初遇,周嘉就像黑暗中一束最夺目的光线,摄人心魄地耀眼着,酒吧的名字叫queen,那个人就像这个名字一样,高高在上,又明丽惑人。
相聚的时间似乎总是如同快进一般短暂,拉开窗帘时外面已经灯光点点。他们到校门口的小餐馆对付了顿晚饭,周嘉只点香菇鸡肉的套餐,也给梁路点这个,梁路不爱吃香菇,偷偷挑出来放一边,周嘉也从来不当回事。偶尔两人说话,周嘉的面容也总是习惯性地傲慢着,他说,自己十多年前就吃这家店,味道从没变过,所以他喜欢。梁路嚼着饭菜里还渗着香菇气味的汤汁,囫囵吞咽下去,不知怎么交流地回了一句“嗯”。
周嘉曾经也是南大的学生,不过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十九岁的周嘉在南大上学的时候,梁路还在小学里做习题册。
他和周嘉相差十岁。
他们之间除了钱欲交易,没有多余的关系。
吃完饭出门,司机早开车候在不远处了,周嘉临走前给梁路打了三万块钱,让他买点喜欢吃的东西。
夜色里,梁路冲着他的背影喊:“我暑假留校了。”
那人回过头,问了句:“你不回家?”
“留在学校可以静心看书,马上大四校招了,我想多考几本证。”
梁路望着他漂亮的眼睛,顿了顿。
“你空了可以来南大。”
那人冷淡地转过了头:“再说吧。”
那次分别后,周嘉也许很忙,也许是没有兴致,梁路在孤独寂静的宿舍楼待了一个多月。他每天去操场跑上五圈,跑步的时候,梁路的大脑就缺氧地混乱着,能让他暂时遗忘掉信息的迟迟不来。炎热的酷暑里,他在水池边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自来水,抹了一把汗湿的脸,仰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孔。
淡漠的眼睛,清冷地在镜子里注视着自己。
他做了个笑容,轻易就挤出了颊边的笑漩。
原来自己笑起来是这么生硬而做作的,除了那个涡让他变得生动些,就像贴了张假笑的面具在皮肤上。
晚上母亲电话打来,问他生活费够不够,梁路说够了,又絮叨地听她说了许多话。
“你三姨上半年查出大病呢,还以为治不好了,年纪大了真的日子都不是自己的,我跟你爸也想去体检呢。”
梁路静静地听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