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他坚定地说道：“我无愧于天。”

是啊，他生于紫胤界，这一生他荡平魔劫，飞升之后又连续三次返哺故乡，无愧于凡尘故土。

飞升之后，他与他欠擎苍仙域因果颇多，但是却斩杀冥帝、玄珩古魔、万鬼老祖三人，阻止了他们祭掉擎苍仙域的计划。

又渡化幽渊炼狱海魔煞，足以偿还因果，称得上无愧于仙域。既然无愧凡尘，又无愧仙域，他自然是无愧于天的。

“咔——”

大道翁鸣，一阵剧烈的震颤之后，一道无形的枷锁裂开。

又在瞬间，之后那恢弘之声再次传来。

“汝这一生，可愧与人？”

陈念之沉默，他回归今生今世，一路走过来的故人。

幼时父亲浑身是血，跋涉十万里山河将他送回青辕山，此后一路踏上修仙界，遭遇的种种人和事，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道：“吾这一生，对于身边亲近之人，自问是问心无愧。”

“却又屠过妖魔、斩过人族，杀过神灵，这遭遇的千百敌手之中，必有无辜之人因我而枉死。”

“故，关吾生平，行事有错有对，绝非完人。”

“不过对于这些枉死之人，吾或有悲悯，但心中却无愧恨。”

那大道之声毫无感情，便开口说道：“既然他们因你而枉死，你为何心中无愧？”

陈念之神色悲悯，周身被仙气缭绕，发出了缥缈的声音。

“佛说一碗水，八万四千虫。”

“凡人一次呼吸，便可吞噬不知多少微弱生命，一生之中有意或无意之下，如此说起来，造下的杀戮可称得上是恒河沙数。”

“修士一生修行，吞纳天地资粮，炼化天地精气于一身，又岂不是杀孽滔天之辈？”

“吾修行至今，已经超脱红尘其上，若是事事皆有愧，早已兵解自身与红尘，又岂会修至如今境界。”

言及此处，他的话音微微一顿，声音愈发遥远的道。

“天地大道，循环不怠。”

“凡尘俗世，时间如荒草般蔓延，二十年间，荒原便可更迭无歇。”

“万物生长其中，初生、繁盛、衰弱，化作沉泥，万物生态循环，这本是一切事物的规律。”

大道之声至高无私，无情的开口说道：“凡人生于天地，又死于天地，一切便是循环往复。”

“可你已超脱红尘，这些杀孽注定是要背负一身。”

陈念之微微一笑，他的道心坚如磐石，不为所动的道：“这些杀孽，我背负得起。”

那大道之问不再多言，这大道第二问终究未能动摇陈念之的道心，随着一阵清脆的咔咔声之后，陈念之道心之上的第二道枷锁断开。

紧接着，那大道之声再次问道：“汝这一生，可愧于心？”

陈念之闻言，心中不断回顾自身，最终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这一生，无愧于人，无愧于天，但是内心之中可曾有过愧疚？

他回想此生的往事，想起姜玲珑，想起自青姬、曲霓裳、丫丫、宴紫姬，他此生，有愧于心的地方，也就只有面对姜玲珑了。

平心而论，发生丫丫之事的时候，他清醒过来之后心中是有愧恨的。

这些年来，他跟姜玲珑，对于这些事情，彼此都是默契的不愿去谈论。

但他心中清楚，对于姜玲珑来说，这或许是她心中一颗刺，只是两人这些年一路走来的感情，加上她们五个姐妹彼此之间的关系，让她包容了这些事情。

对于陈念之来说，这是他心中最难以隐藏的过往。

回想起自己的几位道侣，丫丫因为意外，青姬是槐序转世，若是还可以解释的话，曲霓裳和宴紫姬更多却是因为内心的贪婪了。

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她们的主动青睐，加上姜玲珑未曾干涉这些，让他们最终走到了一起。

“色欲、贪婪、诱惑，我也未曾把持本心。”

陈念之缓缓低语，面对着这大道第三问，不由微微沉默了。

他无法回答，因为这确实是他的道心瑕疵，如若他硬要说自己问心无愧，反而会给自己内心留下一道缝隙。

而如果不直面回答这个问题，那么这道心天关他根本过不去。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但陈念之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坚定了决心，因为他还有其他的选择。

但见他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天穹，而后开口说道：“我问心无愧！”

“不，你道心有瑕。”

那大道之声回荡，天地陷入昏暗之中，似有天罚降世。

可就在这一刹那，陈念之调动盖世神能，一道真灵之光击穿苍穹，亦将内心之中最后一道枷锁破开。

那大道剧烈翻腾，无情的意志之中，发出微微叹息着说道：“你做到了。”

“色欲、贪婪、诱惑，皆是人性之根本。”

陈念之缓缓开口，目光坚定地说道：“一个人若是同时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无愧于天，那么便是至高无私的人，这样的人没有任何感情，跟大道一般无情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