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得很。
风雪寂寂。
雪童子将一盏茶哐啷一身放在他面前,山顶才重新有了声音。
“你在传信中说,今日是来送礼的?”
简追会意,双手拖出一个瓶子。
瓶高五寸,由陶土煅烧而成,身圆口窄,初具神识,见到归月还有点高兴。
若非大乘以后,体内五脏六腑、丹田经脉皆暗合天地河川之势,她的丹田必然会有异动,以回应这个瓶子的情绪。
许是这些年独自修道,无情道意越来越圆满的缘故,再见到净天瓶的时候,她只是楞了一下,随后便发现,原来自己早就不介怀了。
她端着茶盏,兴致不高,“此物的确与我有一两分渊源,不过本就是魔界偷取的,用来做谢礼未免失格。”
简追将它捧得更近,恭敬回道:“神君所言有理,这净天瓶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物归原主,但瓶内的东西,应该能算上谢礼了。”
路归月放下茶盖,抬起眼皮,净天瓶随之飘到她面前。
她眨了眨眼,瓶中的东西便飞了出来。
那东西是矿石雕琢成心脏的模样,灵气与魔气互相纠缠。
外面雕刻着各种邪门的符印,里头封存着极深的眷恋与爱恨。
这些情感的主人生前已经是出窍期,活了近千年还未看淡这些情感,可想而知到底有多深刻。
而路归月这十七余年来,一边修行,一边舍情,心中早已空置了绝大多数位置。
即便是曾经生死相许的东千风,也不可避免地减了一两分深情。
所以这心脏中的情感着实叫路归月意外。
不,它只是像心脏而已,其实是一颗傀儡的核心。
“某虽已入魔,却还记得在仙门的承诺。”简追说:“说来惭愧,昔日多亏神君救命,今日这诺言兑现,也是仰赖新主,还望神君莫嫌礼薄。”
“怎么会。”
路归月收起净天瓶,亲手拿着核心,端详片刻,一时倒不知道这东西是好是坏了。
多年前被风无眠横插一脚,抢走的傀儡核心就是这一枚。
仔细想想,她与玉青琅可不就是从这一枚小小的核心开始,逐渐分道扬镳的吗。
时至今日,路归月才知晓玉青琅临死前将净天瓶给了谁。
“真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呢。”
她串联起过往的一切,也不禁这样轻叹了一句。
她猜想风无眠得到净天瓶之后,便用它来养着傀儡之心,希望那人能起死回生。
可惜这心是死物,里头只有以最残忍的方式炼化的各种感情,却没有一点生机。
若是风无眠与浮提创世成功,成为新世界的主宰,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不过因缘际会,这枚核心终于到了她手中。
核心里的情感属于谁,当年那傀儡的主人是谁,祸害修仙界几百年的天隐门门主,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路归月此刻这种面无表情的脸与简追的旧主有七八分相似,他当年盯着看了许多年,对这种表情底下的情绪早已能熟练捕捉。
入魔后他无颜再见东千风,但察其言观其色这项本事可一点都没忘。
神君的脸色与记忆中的东千风重叠,简追不需费心,便看出她的心情此刻并不平静。
他也知晓引起神君情绪反复的原因,于是,他小心地问:
“神君当日让在下发下两个誓言,不知那另一个,现在还需要遵守吗?”
“但凡神君有令,简追愿效犬马之劳。”
嘭!
路归月心情是不好,可惜简追不够了解她,所言正好踩到了她的忌讳。
她用力拍了一下茶桌,震动声中,茶碗桌椅全都化成白雪散开。
四周的风雪忽然开始怒号。
简追这才知道,此地的规则变化原来都在神君一念之间。
大乘修士只微有不悦,天地却为之盛怒。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神君在警告他,立刻撤去护身魔气以表诚心。
“神君放心,誓言犹在,简追不会主动伤害无极宗的人的。”
“记得就好,滚!”
不容置疑的声音像锁链一样,紧紧捆着简追,最后那个滚字一出,他便被一股力道甩出老远,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