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昀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笑道:“没想到二姐又有身子了,却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我瞧卓大哥和二姐为此争论不休,不知卓叔父是何意愿?”
“自然希望是男娃,老子这辈子只生了个不着家的女儿,全等着卓舷为我老卓家传宗接代呢!”卓尔聪说完又有些悻悻,“这话可不敢当南雁面前说,我也不是不疼乐儿,只是毕竟将来总要有人继承寨子的。”
裴昀笑了笑,刚想道乐儿长大了说不定亦是女中豪杰,忽听卓尔聪冷不丁问了一句:
“航二是埋在钓鱼城了罢?”
裴昀一愕,没能立即回答,而正是这愣怔一瞬,已经晚了,她当即脸色大变,试图补救:
“卓叔父你在说什么?航二哥...我......”
卓尔聪嗤笑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真当我都老糊涂了不成?所有的事,我心中都有数,无论是航二,还是我的身子骨,我都有数。”
见此事再瞒不住,裴昀当即一撩下摆,跪倒在床前,沉声道:
“卓叔父,是我对不起卓家,没能护好航二哥,如今是打是杀任凭叔父处置!”
卓尔聪怒喝道:“跪什么跪?赶紧给我起来!是见我如今没法起身去扶你故意气我老卓吗?我叫航二那小子留在你身边,是保护你的,何时用你护着了?倘若今日你有个三长两短,他敢活着回来,我也要亲手把他杖毙不可!起来!”
裴昀被这一喝,一时进退两难,犹豫半晌,在卓尔聪一声声的催促中终是缓缓站了起来,涩然道:
“卓叔父,你这般......实在叫我无颜以对。”
“别说什么欠与不欠了,卓大那小子不地道,二郎之妻如今都成了我的侄媳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卓尔聪怅然一叹,“那是航二那小子的命,战死沙场,埋骨他乡,死得其所,他是我卓家的好儿郎!”
裴昀想起那只绣花的烟荷包,想起那蒙兀公主头也不回的背影,斩钉截铁道:
“是!航二哥为国为民,从未私藏过半分,他是大宋的好儿郎!”
“黄梅不落青梅落,我已是老了,老了......”卓尔聪淡淡一笑,无端有三分苍凉,“若重回到十年前,你再来问我一遍是否要出山,也许我的答案会不一样,但是现在啊......四郎,你可知英雄暮年,廉颇老矣最是无奈?我只愿老来的日子仍维持三分颜面,不像那些死皮赖脸活在世上的老不死一样,看了那么多大夫,吃了那么多药,把自己弄成病气怏怏,半死不活的模样。”
人的苍老,如秋叶凋零,繁花败落,有时便只在一夜之间,毫无预兆。
裴昀心中一急:“卓叔父莫这样说,你不过才花甲之年,未来还有很长的日子,必定能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我说过,我自己的身子骨我清楚。”
卓尔聪摆了摆手,最终只对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