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霖天赋平平,但胜在吃苦耐劳,根基牢固,下盘稳健,力气也很是不小,裴昀不禁在这小少年反反覆覆出枪收枪的倔强身影中,隐约看到了大哥裴昊的影子。
昔日裴昊陪她练枪,与她对招,毕竟年长,总是赢多输少,可但凡他输掉一招半式,事后必会将那招私下里演练成千上百次。裴昀不只一次在夜半看见月下大哥那不知疲惫的身影,所谓勤能补拙,裴昊日后能在沙场上大展拳脚,立下赫赫战功,背后付出的艰辛不知有多少。
可惜英雄埋骨,他终是永远留在了南尖岭,而裴昀的枪法也只学到第二十四式,封狼居胥,此后最精妙的十二招却是未能得传。
而今,千军破虽失,枪法虽缺,然裴昊之子终也要继父志,传薪火,将裴家枪法与裴家祖训承袭下去,碧血丹心,光耀汗青!
谢岑进门之时,撞入眼帘的便是那二人长枪在手气势如虹的身影。一大一小,一师一徒,一板一眼,有模有样。
他不禁微微一笑,遣退了引路的婢女,拎着雕花木漆食盒施施然在一旁石桌椅畔坐了下来。
裴昀早便看见了来人,却不理不睬,兀自将今日的课业招式教导完毕,半个时辰后才嘱咐裴霖收势歇息。
她随手将长枪扔进不远处的兵器架,转头笑道:
“稀客啊,你怎么突然来了?”
她一身薄衫劲装,下摆尚且别在腰间,发丝尽束,鬓边微汗,背脊笔挺,身姿飒然,脚步利落地向谢岑走了过来。
“怎么,不欢迎?”
“无事不登三宝殿,还真不太欢迎。”
裴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裴霖亦紧随其后站定,老老实实对谢岑躬身行礼,唤道:
“见过谢叔叔。”
“好心当作驴肝肺,瞧瞧贤侄多懂礼数。”谢岑轻嗤了一声,打开了桌上的食盒,
“解娘子听闻令嫂乃是昔日城中裘家蜜饯铺的传人,有心求教,托我带了几道新制的点心蜜饯请夫人品评。还有她见你上次颇为偏爱肉燕,又亲手做了一回,一并赠与你。”
裴昀抬眼一瞧,果见食盒中放得是精致吃食,不由笑道:
“解娘子有心了。”
长袖善舞又不叫人心生反感,嘘寒问暖亦恰到好处,这解双双倒当真是厉害。
当下裴昀便吩咐裴霖将食盒送去给裘南雁。
“说罢,还有什么事?”
裴霖走后,裴昀好整以暇问道。
“说有也算有,说无也算无。”谢岑慢条斯理道,“只是想问问你,不知你可听闻近日北边发生的事了?”
提及时局,裴昀脸色不禁沉了下来,颔首道:
“自然。”
十日前,燕帝颜理暴毙,摄政王颜泰临奉“遗诏”继位,朝中无人敢有异议。只因所有异议之人这些年来都陆续被诛杀殆尽,如今颜泰临终是真正大权独揽,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