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一般都爱吃这些糯叽叽的东西,他应该会喜欢。”夏梨轻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和你一起去看看他么?”
季翩翩扫她一眼,扯扯嘴角笑道:“有什么好看的,其实就埋了几团棉花,又不是他真的在那。”
夏梨知道,当年叶怀棠带着季翩翩来江城堕胎时,她怀孕还没到三个月。用的药流,季翩翩疼晕在洗手间里,醒来除了血什么都没看见。
那个公墓里,埋着的是她当时攥在手心里的、浸满血的几团棉花。
话说到这,夏梨又陷入沉默。
她总是这样,每每说到这个,她都不敢再问再想。
两人默了一会儿,季翩翩忽的说:“叶怀棠要回随城教书了,你知道吗?”
“听说了。”
范阳将叶怀棠刺伤后,叶怀棠在医院躺了很长一段时间,康复后也没有执教,推说是身体不佳,想在家养伤。据说近两年他有重回树人的意思,可前年升任副校长的刘国庆一直不太同意。这次大概是叶怀棠自己也觉得无望了,索性回随城。
“现在,你还是不会跟我一起去举报他吗?”季翩翩又问。
夏梨无意识地抠了抠手指。
高三那年,季翩翩实名举报叶怀棠之前曾来找过她,那时候她已经拿到保送资格,但仍然在接受每月一次的心理治疗。光是听季翩翩讲那个满地是血的洗手间,她就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连着做了一周的噩梦。
那时候夏梨拒绝了季翩翩。
她已经快好了,她不能再把自己拖回去。
那现在呢?
季翩翩耐心地等了很久。
可夏梨仍旧摇了摇头,“不会。”
季翩翩似乎很意外,一瞬间放大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愤怒。
“为什么?”
“我没有证据,我去举报他,除了把我自己暴露在危险之外,没有任何作用。”夏梨平淡地陈述事实。
叶怀棠当年对她,只能算是诱奸未遂。他们之间最激烈的冲突就是那个被她抓起来的烟灰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季翩翩被叶怀棠骗了快两年,连堕胎都发生了,叶怀棠当年,不也还是毫发无伤地出现在她面前说“老师很想你”么?
“翩翩,我做了非常多的努力才摆脱那个阴影,我不能牺牲我自己的人生就为了让他身败名裂,这不值得。”夏梨淡淡地说,“你也不要。翩翩,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不要浪费在这件事上。”
季翩翩冷笑一声:“是,你走出来了,你的人生当然不该被浪费。可你难道不知道,叶怀棠要是继续教书,他会做什么?你该不会这么天真,以为你是最后一个?”
这次她没了耐心,盯了夏梨几秒,见她沉默,再不废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入夏后,夏梨接到弋戈的电话,请她和朱潇潇去桃舟玩。
弋戈辞职后,颇有些不务正业的样子,不过,她的“不务正业”有些特殊——她是副业太多,以至于找不着一个“正业”。她养狗,也做流浪狗救助,为此还专门买了辆面包车,满省跑遍救被遗弃的流浪狗;她还是热爱写码,前阵子听说她套磁美西某校大牛成功,打算去读个博士;她还有空炒股,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蒋胜男女士躺赢。
这回,桃舟开发度假项目,闲不下来的弋老板一方面响应家乡号召,另一方面也有点膈应她亲爹的意思,投了个最不被看好的果园项目
这回叫她俩,主要也就是请她们来吃吃桃。
弋戈骑个三轮摩托车来高铁站接她俩,后框里一头威武雄壮的中秋,一筐结实如山的大桃子。
弋戈戴着顶草帽冲她们勾勾下巴一笑,竟神奇地稀释了这幅画面中本该浓烈的乡土气息,反倒有点像武侠小说里那种隐世的高手。
高手弋戈边骑车边宣布,她已经决定去读博,八月就走。
朱潇潇习惯性地问:“那蒋寒衣呢?”
“继续开飞机啊。”
“那你俩异国啊?”
“也不完全是异国吧,我们蒋机长多多努力,争取调去飞中美航线,我俩见面的机会就多了。”弋戈大方地道。
“你听着,一点儿也不担心啊?”朱潇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担心什么?”弋戈纳闷地反问。
夏梨噗嗤笑出来,首肯道:“也是,蒋寒衣才应该担心吧。”
朱潇潇配合地叹气:“唉,给你当男朋友也不容易啊。你说读博就读博,把人家撂国内,就没有那么一丢丢愧疚?”
“我很爱他啊,我又没出轨又没变心的,而且还会为了他努力读书争取早日毕业,我干嘛要愧疚?”弋戈坦率地说。
夏梨看她连后脑勺都写着“坦坦荡荡、理直气壮”,不禁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自嘲的笑。
这人还是这么招她嫉妒。
招人烦。
这么想着,她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背。
她刚做了长指甲,这一下多少有点疼。
“干嘛戳我!”弋戈朗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