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戈当时不明就里,只知道小外公为这事很开心,那她就也开心。
听陈春杏这么讲,却皱了皱眉,冷冷地直言道:“上不上谱也没什么重要的,小姑娘自己开心就好。那个族谱是户口还是身份证,是不上就算黑户了还是怎么?”
陈春杏被她斥得一愣,想了想,又以为她只是一向与弋维山不合所以连带着也看不惯整个弋家,便叹声道:“但上了谱,总是被承认的……现在她跟着我在这里,虽然也姓陈,但人家总觉得是别人家的女儿咯……”
蒋寒衣愈听愈皱眉,这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道理?姓什么不都是她女儿,上不上那个所谓的族谱不都是这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弋戈默了会儿,没再同她争辩,只道:“你回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如果有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能办的我会尽力。”
陈春杏一愣,忙摇头,“没有没有,不是……三妈就是,就是想看看你。好多年没见了,你都这么大了,有男朋友了,真好。”
弋戈舀汤的动作一顿,点了点头。
她这几年见了许多求弋维山办事的亲戚,有些八竿子打不着,但因为是一个地方的,所以七拐八拐也要攀上关系。她自己也结果不少套近乎的电话,于是总觉得,走了八年的陈春杏忽然这么殷勤,总是有事相求的。
现在一看,倒像是自己小人之心。
陈春杏局促着,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蔬菜。
弋戈乖乖吃了,说:“三妈,以后不用到这来给我做饭,我要是想吃你做的菜,自己会去小外公家蹭饭,会提前跟你说。”
陈春杏有些受宠若惊,忙笑着点头:“好,好!你要是想吃什么,提前跟三妈说,三妈给你做!”
早饭吃完,弋戈送着陈春杏走了。回来的时候见中秋趴在柚子树下,靠着埋银河的那个小小土坡打盹。
蒋寒衣洗完了碗走出来,问:“正好不是饭点,跟我去见见爷爷?”
弋戈疑惑:“为什么要不是饭点的时候去?”
蒋寒衣撇了撇嘴,“我爷爷那儿实在有点埋汰,他做饭我都下不去嘴,你还是别去尝试了。”
弋戈噗嗤一笑,点点头道:“先跟我去趟祠堂?”
蒋寒衣:“去祠堂干什么?”
弋戈凑近了,贴在他的耳边小声道:“我想把那族谱偷出来,把我的名字划了,你觉得可行么?”
偷族谱的行动没成功,弋戈拉着蒋寒衣在偌大的祠堂里翻来找去,也没见着一本像族谱的东西。
蒋寒衣挠挠头,说:“我感觉族谱是不是不会放在这地方……应该是交给一个年纪大的或者德高望重之类的人保管吧?”
弋戈一愣,想起来,“好像是哦,貌似只有过年那几天才会放到祠堂来供着。”
“……”
弋戈撇撇嘴,“破规矩真多。”
蒋寒衣问:“那现在怎么办?”
弋戈叉着腰,望着祠堂正中那点香火,摆摆手,“算了,过年有空再来偷!”
“…你小外公是不是辈分挺高的,说不定在他家呢?”
弋戈幽幽道:“我小外公姓陈,他就算是太祖那辈的也不可能有弋家的族谱好吧……大哥你有没有常识啊。”
蒋寒衣惊觉自己脑袋短路,被损后又不服气,回嘴道:“你连族谱不放在祠堂都不知道,你才没常识。”
弋戈气得往他身上一蹦,挠他下巴,“你敢说我!”
蒋寒衣顺势背着她往外跑,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走到院子里,不期然撞见个晦气的家伙——
弋子凡和一个中年男人有说有笑地走过,那个中年男人弋戈很眼熟,大概是桃舟镇上的某个领导。
看见弋戈,弋子凡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又笑着同弋戈打招呼:“好巧,你也回来看看?”
弋戈皮笑肉不笑地回:“是挺巧,你这是第几次来?”
弋子凡脸色不变,继续道:“有空的话回家看看爸,他最近身体不好,总提到你。”
弋子凡这人说话,还真是和弋维山一模一样的腔调,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光这腔调,就叫人疑其真伪。
这几个月弋戈也听说了不少事,一是弋维山身体的确出了些问题,跑了好几次医院;二是弋总五十风流,不论是病床前还是公司里,都出现了好几个红颜知己,有和他年纪相仿的中年熟女,也有比他小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姑娘,几人争奇斗艳,闹了好几出戏,似乎是抢着要给弋子凡当妈。
许多人都觉得奇怪,当了多年三好丈夫、洁身自好的弋总离婚后忽然就转了性子,仿佛要把这二十多年错过的灯红酒绿一次性补回来。
事不关己的弋戈看了,也免不了要想,弋维山之前二十多年对王鹤玲的忠诚与珍爱,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他演得太真、瞒得太好?她当然想不出个肯定的答案,也就只能在心里祝亲爹悠着点,毕竟年过半百的人了。
弋戈回答:“有空就去,再说吧。”
弋子凡看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装模作样的脸上竟浮现一丝真实的不忿,冷笑了一声说:“你还真是任性,是因为知道不管怎样爸都不会怪你吗?这就是他们常说的,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吧。”
弋戈觉得稀奇极了,恐怕也只有在弋子凡眼里,她才会是“被偏爱的”那个。
她故意没接茬,吊儿郎当地拍了拍弋子凡的肩,回头往祠堂里看了眼,“没事,你也可以的,争取早日上谱。”
说完抬脚便走,走了两步却又倒回去,像是忘了什么似的,“哦对了,到时候顺便帮我把名字划了,谢啦。”
她笑得一脸灿烂,再没等弋子凡回话,拉着蒋寒衣走了。
蒋寒衣搭着她的肩膀,叹为观止:“你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真是年年渐长。”
弋戈牵住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扬眉一笑,“过奖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