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孩都没有开过这个口,甚至在她面前连对方的名字提都不提,她也不想“不请自来”地插手年轻人的生活。
蒋胜男对自己的退休生活是有很高要求的,尽量跟上时代、不做“婆婆妈妈”,是其中首要一条。
不过现在看着屏幕里依偎的年轻人,她到底还是产生了一点俗气的欣慰,想着自己终于人生圆满。
蒋寒衣实在看不下去去自己亲妈盯着自己女朋友那个略显“贪婪”的眼神,咳了一声,闭目养神的弋戈才睁开眼,发现他接着视频通话,而蒋胜男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两人很快聊起来,甚至没有蒋寒衣说话的份。
也就在最后,弋戈提了一嘴“蒋寒衣做饭好好吃哦”,蒋胜男勉为其难地表示认同,说了句:“不然他怎么讨媳妇,我都发愁。”
蒋寒衣:“……”
蒋胜男带着星星在海南度假,酒店的烟花秀马上开场,她便先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蒋寒衣问她要不要吃元宵。
除夕吃元宵是桃舟那边的旧俗,元宵必须得是自己拿芝麻芯滚出来的,不能是包出来的那种小汤圆。
弋戈小时候在桃舟每年都会吃,去了江城之后,就再没吃过了。
她惊喜地扬起眉:“你会做?!”
“嗯,我爷爷寄的芝麻芯。”蒋寒衣顿了一下,故意说,“收这个快递确实出卖了一点色相。”
弋戈沉吟:“如果是为了元宵的话,嗯……可以接受。”
“……”蒋寒衣不说话。
好的,明白了,我还不如个元宵。
蒋寒衣站在餐桌边,端着个大盆,把他的情敌芝麻芯放在面粉里,念念有词地滚了一圈又一圈。
弋戈盘腿坐在沙发上,添油加醋地说:“好好滚哦,不要糟蹋我的宝贝元宵哦。”
蒋寒衣怨念地瞪她一眼,手上动作没停,颠了一会儿又不甘不愿地征求意见:“…你要吃厚一点的还是薄一点的。”
弋戈纠结,厚的薄的都挺好吃,于是把选择权交给中秋,摸摸狗头说:“厚的还是薄的?叫一声吃厚的,叫两声吃薄的。”
中秋也不知是不是被年味感染,太兴奋,汪汪汪汪汪叫了好几声,弋戈都没数清,最后还是撂了一句——
“随便!”
蒋寒衣满脸黑线地走进厨房去了。
弋戈开怀大笑起来,瞥见茶几上那副字,是她下午打算写的,可没写完就被蒋寒衣做饭的香味吸引了。
“年年有余”,第二个年字只写到第一笔。
厨房里“嗒”的一声,蒋寒衣拧开了灶台的火。
明明只有两人一狗,明明被困在家里隔离哪也去不了,弋戈却觉得这个年过得热闹极了,比她童年时在桃舟度过的那些年还要热闹。
她忽然想到高三的那个除夕,弋维山和王鹤玲头次一起下厨。当时她的惊喜感和幸福感,大概勉强可以比得上今天。
弋戈提起毛笔,蘸了点墨,将“年年有余”四个字补完。
年年有余,周周复始,那年除夕她感受到的温暖最终是一场叫她撕心裂肺的错觉,可八年之后,上天还是把那些温暖还给了她。
弋戈吃了整整三个大元宵,撑得走不动道,瘫在沙发上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夜里降温,有点冷,弋戈忽的想起什么,喊蒋寒衣帮她拿柜子里那件黄色的羽绒服,套上后,拿出手机给王鹤玲打电话。
她亲妈品味太好,当年给她挑的这件羽绒服既暖和又好看,质量还特别好,这么多年也不显旧。亮丽温暖的黄色尤其适合年节,所以她每年过年都穿。
视频拨通,弋戈喜气洋洋的一句“新年快乐”还没说出去,王鹤玲先扯出个疲惫的笑, “刚要给你打电话。”
“…怎么了?”弋戈敏锐地发觉气氛不对,紧张起来。
视频那头王鹤玲似乎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背景是幽暗的远山。
“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跟你交代。”王鹤玲揉了揉眼角,像在梳理思绪,“离婚的案子在推进了,那些铺子都是我的名字,三家公司也都在我名下,都会判给咱们。但主要的员工都是和你爸名下那家公司签的合同,机器和专利也都登记下你爸那里。”
这话弋戈听明白了,意思就是——王鹤玲能拿到的钱不少,但能继续生钱的人才、资本、技术,都在弋维山那里。
这个结果,估计远在王鹤玲意料之外,所以她才情绪低落。
弋戈心中也顿时生出一股恶心,不禁要为她亲爹的好算计鼓掌。可她没表露出来,笑了笑刚想安慰王鹤玲,亲妈先开口了——
“你放心,我会把大头都留给你,保障你以后的生活。”
弋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没法跟王鹤玲说她真的不在乎这些钱,也不在乎这桩离婚官司结果怎么样——她知道她得在乎,她得和王鹤玲同仇敌忾。
僵了几秒,她笑道:“那我真的能靠啃老衣食无忧一辈子了吧,这就是当富二代的快乐吗。”
王鹤玲也扯嘴一笑,没接茬,默了一会儿后又抛出另一枚炸弹,淡淡地说——
“对了,年后我打算去法国了。”
弋戈心中一惊,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得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