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寒衣看着她果断的背影惊奇而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劲头也太足了……亏他还担心了好久万一她摔疼了或是学得不顺利的话要怎么安慰她呢,他兜里甚至都备好糖了。
上午的时间过得快,弋戈还是没能完成“一小时进阶中级赛道”的目标,等到蒋大教练点头同意她可以上中级的时候,午饭时间就到了。
蒋寒衣强行摁下弋戈熊熊燃烧的胜负欲,拽着她去吃了烤肉。
弋戈这人,在雪场的时候赖着不走说不累,在餐厅里一坐下却又说困了,把菜单推给蒋寒衣,“你点吧,我什么都吃,很好打发的。”
蒋寒衣端着菜单却有点犯难——第一页的各种牛肉,最便宜的那个雪花牛肉一份也要 198。他当然不缺这钱,也希望请弋戈吃最好的,但根据他做的功课,和女生约会的时候,是否要点最贵的菜,这也是一个值得谨慎思考的议题。其中涉及诸多问题,比如,如果弋戈要和他 aa,那这个价格是不是就太贵了?再比如,如果弋戈觉得他铺张浪费怎么办?毕竟他们只是学生,花的都是父母的钱。
虽然网上那些“约会大全”看起来很不靠谱,蒋寒衣也数次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但他还是非常诚实地全看完了,现在也非常诚实地陷入了纠结之中。
弋戈撑着脑袋休息了一会儿,注意到他的犹豫,问:“怎么了?”
“不知道点什么,还是你来吧。”蒋寒衣终于找到机会把菜单递给她。
弋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菜单浏览起来。她看得很认真,全部翻了一遍忽然笑道:“要不我请你吧!”
“?”第一次约会就被请客,这蒋寒衣万万没想到。
“当付学费了,虽然我是个特别聪明特别好教的学生。”弋戈一点不害臊地自夸,手指划过菜单,“我们吃点贵的吧?这个澳洲和牛小排,还有这什么……水果坛子牛排,看起来也不错。”
蒋寒衣心说自己提前做功课的行为果然很多余,弋戈每次的表现都完全超纲。他只好玩笑道:“点贵的,你不肉疼?”
“反正也不是我的钱。”弋戈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爸的钱看起来好像真的是风刮来的,不太值得肉疼。”
“……”
吃饭的时候弋戈拿出陈春杏做的油面筋塞肉和蒋寒衣分享,并表示按这家餐厅的价位,她三妈这个手艺怎么也得定价 188。不知是运动还是美食激发了她的表达欲,一顿饭下来,居然一直是她在说,从三妈的恋爱猜测说到即将到来的一模。蒋寒衣反而话变少了,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忙着给她剪肉。
酒足饭饱,弋戈又有点发饭晕,结果还是让蒋寒衣抢先结了账。
“说好的付学费呢?”弋戈没好气地问。
“你已经付了。”蒋寒衣看见弋戈的头发被雪场上的风吹开,毛茸茸的发际摩挲、跳动着,看起来让人觉得暖和。
“?”
“你今天和我说了很多话。”
“…什么意思?”
“没什么。”蒋寒衣从身后拿出被弋戈忘在椅子上的帽子,走近一步给她戴上,用发卡卡住,“希望你一直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话。”
弋戈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里塌下去一块,发出就像刚刚她在厚而松软的积雪上,轻轻踩了一脚,那样的声音。
“你说的话很珍贵的,弋戈同学。”蒋寒衣见她鼻尖通红,伸手将她脖子上的面罩往上扯了扯,覆在她脸上,笑道。
第60章 .“高考完……你把你的志愿表给我看看吧。”
弋戈本以为自己多少有点滑雪天赋在身上,没想到一到中级赛道,她就开始不停地摔跤,侧摔、仰翻、屁股蹲、头朝地,几乎每种姿势她都摔了一遍,而且摔得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更狼狈。
可越是这样,她的好胜心就越是被激发,好不容易学会了向后滑,又要挑战 s 弯。蒋寒衣大概也是理解了她这无法抹灭的好胜心,风格随之变得严厉,不再劝导和鼓励,而是一次次要求她“站起来”、“重新来”。
有几次,蒋寒衣都快被弋戈倔强的眼神吓着了,心有戚戚地想,我是不是太严厉了?弋戈会不会生气?于是提议道:“要不算了?几小时能滑成这样挺好了。”
弋戈累得单脚卸了板,以一个悲壮的姿势单膝跪在雪地里,缓了好几秒才艰难地撑着膝盖爬了起来,摆摆手道:“不,你这样特别可恨,能激发我的战斗欲,效果很好。”
“……”不,这不是他理想中的约会。
于是蒋寒衣眼睁睁看着弋戈急躁莽撞地冲下了坡,然后提前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运动有时候和学习是一样的,太着急了反而钻进牛角尖不得其法。
果然,一声闷响,弋戈又摔了。
蒋寒衣“嘶”了声,几乎不忍心看了。抬手将护目镜戴好,屈膝向下,瞬间就滑到了她身边。
“怎么样,摔疼了没?”他把弋戈掉进雪里的帽子捡起来,终于心疼地念叨道,“休息会儿吧,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越滑越不行……”
也不知道是他这话太灭她志气,还是他刚刚瞬间滑下来的样子太帅气衬托得她过于废柴,又或者是他戴上护目镜更像高手了实在是有点刺激她。总之,弋戈白眼一翻,十分不讲道理地把情绪全丢到了他身上,她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偷藏了什么东西没教我?”
蒋寒衣一愣,几乎气笑了,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喂,你这样说就很没良心了啊。我教得尽心尽力好不好!”
弋戈撇嘴,盖棺定论:“你肯定是怕我学得太快超过你。”
蒋寒衣笑得无奈,“那按你这么说,我成绩上不来,是不是也因为你藏着掖着没教好?怕我超过你?”
“不,因为你笨。”弋戈双标得理直气壮。
蒋寒衣摇头,轻轻从牙间漏出几个字,“…不讲道理。”听起来咬牙切齿的,却又不像控诉,相反,他眼里盈满笑意,任谁看一眼都瞧得出来,他这会儿爽翻了。
从斗志上来说,弋戈是很想一刻不停地继续滑的。她就不信,世上总没有哪个牛角尖是无底洞吧,凿她也能凿开另一扇门来。可客观条件却实在不允许了——她现在手疼腿疼脑袋疼屁股疼,连翻身都翻不动了,只能保持跪姿静静地待在及膝的雪里和蒋寒衣大眼瞪小眼。
她摔得帽子掉了,头发乱蓬蓬像个鸟窝,发稍还夹着几个七扭八歪的黑夹子,面罩也全落下来,整个人在风中凌乱,隔着随风飞舞的雪粒和头发,静静地看着蒋寒衣,时不时凄凉地抽一下鼻子。
蒋寒衣也不知道自己是有什么毛病,看她这副狼狈又可怜兮兮的模样,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觉得好笑;一会儿想赶紧把帽子给她戴上,一会儿又再想这么多看一会儿。
“傻坐着干嘛,不冷?”他终于问,语气里仍是忍不住的笑意。
“麻了。”弋戈面无表情地说,整个人看起来心灰意冷的,但莫名有种喜剧效果。
蒋寒衣艰难地抿了下嘴唇,辛苦地把笑憋了回去,“赶紧起来,待会儿更动不了了。”
“不想起,坐会儿先。”弋戈摇摇头。
蒋寒衣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难得见您这么没有斗志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