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你不嫌弃就来。”
陈子昂一边说,一边环顾周遭,不过两周没来,当时清理的干干净净的房子,此刻又乱成了一个窝。角落的快递与沙发上的衣服仿佛又被系统一键更新了似的,费大劲替她消下去,又迅速长了回来。厚重的灯芯绒窗帘沉沉盖着半面窗玻璃,客厅的灯光锃亮,照出地面上的头发与灰尘。堆满了书的茶几上放了一满瓶的鲜花,却枯萎了一半。
迷幻的、陈旧的味道。
秋恣宁穿着拖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点了香薰蜡烛,又从一个角落里摸出一张碟片,放在黑胶唱片机里,指针放下,迷幻的法国电子乐旋律流淌在公寓里,此刻的天是瓦蓝色的,半暗不暗,配合屋里幽幽的光源与音乐,神秘的气息。
她不知转到哪里,摸出一瓶红酒,又去厨房里翻了个杯子,斟了酒递上去:“喝酒。”
“不让我打扫卫生么?”他愣了愣。
“喝了酒再打扫,你喝完酒比较可爱。”
陈子昂噢了一声,乖乖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却不咽,走到秋恣宁面前,抬了她的下巴捧着脸就将液体往她嘴里渡。
秋恣宁皱眉,呜咽了一句:“你找死呢?”
陈子昂嗯了一声,干脆拖着她的臀将她抱起,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腰,几步走到墙边,捉了她的掌心往自己脸上摁,“你不舒服的话,打我就行。”
说完,埋头只顾着吻她。混杂了酒气的纠缠。
秋恣宁当真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脸,陈子昂吃痛拧眉,脸更往下埋,热气喷出惹地她脖颈发痒。两个人这么歪歪斜斜往卧室里挪,再一起翻滚着陷紧软绵绵的床垫里,情欲像热浪一般从四面八方扑来,秋恣宁在最后时刻想到什么,手指堵了他的嘴说:“不行……我家没……”
陈子昂却上道了,口袋里摸出一包套子,抓着她的手指吻,嘴里断断续续蹦出气音:“没事,我准备了。你家之前的有点小。”
……
迟威吃完晚餐后径直去了书房。
曲繁漪将桌面收拾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敲了敲门,唱歌一般的语调问他:“要不要一起下楼散步?今天空气好像不错。”
迟威顿了片刻才回答,“我今晚有点忙。”
曲繁漪说噢。
房间门关上了。迟威的书桌就在窗前。他抬头看去,纱窗朦朦胧胧的,纱窗外悬挂着一轮清透的月亮。
遥远的,安静的,宛如梦境一般。
叫迟威忍不住拉开了窗户,仿佛前朝的月光又忽然照在了他的心间上,月亮像一层又轻又薄的纱,带着寒凉的温度。身边的一切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庸俗与乏味了,在一派喧嚣里,迟威宛如一个远在他乡的异客,望着皎白月亮,开始思念自己的故乡。
那是一种年轻的、澎湃而又义无反顾的味道。
那是,他承认,只有林珊才能给他的味道。
……
在下定决心之后,迟威再次拿出手机,一字一字,敲下了回复:“好的,我来接你。”
深夜的月亮很快被云层掩盖到了身后。
第二天上午,迟威是被一阵雨声吵醒的。
曲繁漪早就醒来准备早餐,破壁机嗡嗡震动的声音隔着几道门微弱地传入卧室里,窗帘拉着,但窗外却没有光,暗沉沉的一片。硕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砸在玻璃上,伴随着偶尔一过的呼呼风声。
过了会儿,身后传来动静,曲繁漪转过身来,见到刚睡醒的迟威,讶然:“今天不是休息么?怎么还起那么早?”
迟威点点头,“你去帮我准备一下衣服,略微正式一点的。”
“要出门吗?那你可要记得带伞噢,天气预报说会下雨呢。”曲繁漪的眼睛大大的。她穿着一身瑜伽服,吃完早饭后就打算出门上课。
“医院临时有点事情。”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迟威转身就去了洗手间。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迟威家位于东北四环,距离机场不算太远。他查了林珊的航班,大概半个小时后落地,国际航班出来还得过海关、拿行李,等到出口大厅约莫是两小时以后了。
车子开出小区后,迟威先在周遭转了一圈,他出门太早,想了想,干脆将车再往东开了开,东边有一家烧鸭,是林珊在出国前最喜欢的,平日队伍很长,他最高纪录排了 2 个小时,今天这个时间,人应该不会很多。她出国这么久,大概会想念那个味道。
夏日北京的天阴晴不定,天气预报说是一整天的雷阵雨,他出门的时候天气正晴,然而这会儿乌云又拢了起来,眼看又有瓢泼之势。
烧鸭打包严严实实放在副驾驶座上。车一路往机场开,天越低,黑沉沉的云压在面前,仿佛下一秒就要聚在头顶。迟威忽然想到了书房的窗户还是开着的,电脑和论文正对着窗户,不知道曲繁漪这会儿在不在家。
他给曲繁漪打了电话,嘟嘟几声电话接起,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巨大的雨声,迟威一愣:“你在哪里呢?”
曲繁漪的声音慌慌,她刚从外面跑回来,上午上瑜伽课的时候天还是晴着的,然而下课刚进了小区大门,就见这天一半太阳一半雨,阳光与雨点各自轰轰烈烈往下砸。她仓惶跑回了单元楼,手忙脚乱。
电话那头发出指令:“正好,你快回家,我书房的窗户没关,你赶紧上楼替我将窗户关了,不然我论文和电脑要遭殃了。“
这么说着,只见挡风玻璃前也重重砸了雨点,雨势蔓延开来。有一个念头从迟威心底跳了出来——林珊被淋湿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急急挂了电话,问林珊:“下雨了,你有伞没有?我马上到了。“
林珊只幽幽回了一句:“我刚落地。”
迟威打字说:“我给你买了青年路的那家烧鸭,你最喜欢……”
然而还在输入中,对方又冷清清发来了一句:“你别来了。“
曲繁漪得了迟威的指令,火速往楼上赶,暴雨伴着风,呼啦啦往楼道窗玻璃上拍,进了家门她就暗叫不好,踢了鞋子推开书房门,只见书房已然一片狼藉。窗帘被卷到两边,电脑桌、办公椅被雨水浇透,靠窗的地面上湿哒哒反着光,好在迟威的论文放在书上,只是打湿,还能抢救。桌上的万宝龙原子笔被吹到了地面上,电脑屏幕也被打湿,屏幕一片漆黑,不知坏了没有,窗边原本摆着的万年青盆栽惨烈倒在水泊里。好在书柜里的玻璃门关了,损失可控。
迟威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书房里度过,写论文读论文做研究。这块地宛如丈夫事业的分支,在她看起来神圣而不可侵犯,她着急起来,也不顾自己光着脚,顶着风雨跑到窗边,却不想地面湿滑,一下子失足滑倒在地上,膝盖在桌边柜的边缘重重一磕,疼得她嘶嘶叫。
这么一撞,直接将桌边柜撞翻,抽屉也跟着哗啦啦倾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