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开得飞快,二十五分钟到了县医院门口,姜让在这里下车。
她看了看顾青城,他既然认识程文年,又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那应该也知道她和程文年目前的关系。
这一路他都没说话,好像还蛮正经的,姜让对他的警惕心少了些,过去谢道:“多谢你。”
顾青城也知道自己一笑起来就给人不正经的错觉,他绷着脸,声线非常低缓,“我来古河县办事,恰好顺路,你哪天走?或者我可以载你回洛城。”
姜让摇摇头,“谢谢,你忙你的,我的时间不定的。”
总不可能回去的路上中巴车再坏掉吧,她现在名义上还是程家的媳妇,古河县到处都是熟人,她不想跟年轻未婚的男人过多牵扯。
两人在县医院门口分别,顾青城说去买零件送回去给赵二叔修车,姜让去住院部看姜父。
姜父从梯子上摔下来后,已经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了,上个星期女儿才回来看过,这么晚又过来看她,进来就抱着他已经没知觉的腰,靠在他胸口,还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姜父敏锐的很,女儿这是在程家受了委屈了,“让让,程文年还没回来?”
姜让已经二十年没见姜父了,她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都红了,“爸,我不想跟程文年扯证了。”
姜母急了,“你到程家三年,酒席都办过了,不扯证怎么行?”
姜父撑着双手,姜让和姜母两个人拖着他坐起来,姜父让妻子安静,又跟病友们说有些家事,想请他们出去散散步,这是间三人病房,除了姜父不能动弹,另外两床的病人都快出院了,这些天也相处熟悉,大家答应着出去,很快病房里只有姜让一家。
姜父问:“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想扯证了?”
姜让低着头说:“程文年昨天回来说不扯证了,他在外头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我就问他喜欢的是谁,他说是堂伯伯家的未来堂姐,我想想怪没意思的,勉强结了婚也是一辈子的怨侣,不如现在分开干净。”
姜母呕出了血,“你三姨从小到大就喜欢跟我抢东西,明知道程文年是我女婿,他们家都能下得去手,不要脸至极!”
当初两姐妹说亲的时候,白蕙兰原本是说给姜有福,被白玉竹横插一脚,后来白玉竹嫁给了姜有福,白蕙兰嫁了姜有福的堂弟姜有为。
姜父也是个有骨气的人,“男人都变了心还嫁什么嫁,明天让你哥哥帮你退婚去!”
姜让继承了父亲果决的性格,就晓得这样一说姜父肯定同意她退婚。
她说道:“我听程文年说,三姨想买下洛城那间杂货铺,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爸、妈,我现在能挣钱了,无论三姨出多少钱,你们都别卖给她。”
姜父要不是动弹不了,恨不得打断程文年的腿,再去姜有福家砸一顿,问问他别人家的女婿抢回去就那么香吗?
他捶着不能动弹的双.腿,“我就是死,也不要白玉竹家一分钱。”
姜让忙止住他,将小包里的那四百多块钱都拿出来,“爸的住院费我能交,我还能给爸攒手术费,咱们不要三姨家的钱。”
关于这笔钱的来路,姜让只说是运气好从山里挖出来的老山参卖掉换来的钱,姜让从小运气就是好,哪次进山都能捡点儿山货回来,姜父姜母也没有怀疑。
姜让去交了拖欠的住院费、医药费,又提前预交了一个星期的,手头上还剩下一百多,等她回到病房,白玉竹已经带着姜未来过来探病。
白玉竹满是关切,“姐、姐夫的病要转到大医院动手术,靠卫民种地,几年也凑不齐手术费,我问过医生了,姐夫的病情再拖下去,就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我跟我们家有福商量了一下,白给钱你们肯定不要,洛城那处废弃的杂货铺连地皮一起卖给我,姐夫就有钱手术了。”
姜父姜母冷笑,女儿说的分毫不差,白玉竹盯上了家里的杂货铺,那个杂货铺已经是废墟,可地皮值钱,姜爷爷说过留给让让,姜卫民这个当哥哥的,都没有想要过杂货铺,她这个当姨的,居然想趁火打劫买走。
姜有为冷声说道:“我们不卖闺女的嫁妆,我死不死残不残都不劳你们惦记,你抢了我们家的女婿还有脸上门,我真佩服你们一家的厚脸皮。”
白玉竹脸色一变,还是回来迟了,看来姐和姐夫已经知道程文年要退婚的事,她给姜未来使了个眼色,姜未来抱着姜让的胳膊要拖她出去。
“让让,大人之间的事,我们小孩子不要听,我陪你出去等。”
姜让挣脱她,“我二十一,你二十二,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乖宝宝,我必须得去挣钱,没有空去做谁的心肝宝贝,程文年你想要,等明天我退过婚,你就赶快拿走吧。”
程文年就喜欢这样单纯可爱没有烟火气息的,他觉得纯净、不世俗,是完美的灵魂伴侣,等姜未来去程家也呆上三年,熏染上柴米油盐的气息,就问问他,精神伴侣能不能当饭吃。
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还谈什么精神层次的追求。
给白玉兰母女轰走,赵二叔的中巴车也回来了,顾青城没有说谎,他买了零件送回去给赵二叔。
叶家赶了牛车过来接叶红玉,白蕙兰托叶家人给姜让捎回去。
姜让和叶红玉各自坐在牛车的一边,叶红玉气鼓鼓的不说话,中巴车修好之后,顾青城还要回古河县,她想坐吉普车回来,顾青城偏不让,说他未婚,让个女同志大晚上的坐他的车不合适。
那为什么姜让就能坐呢,姜让还是个小媳妇呢。
叶红玉跟姜让打听开吉普车的青年,“让让,顾青城家是洛城的吗?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呀,你坐他的车不怕你家程文年吃醋?”
姜让淡淡的说了句,“我跟他不熟,他住在县招待所,如果你想打听,现在掉头去招待所直接问他好了。”
前头赶车的叶大都觉得姜让今天的语气有点冲,他咳嗽一声,“红玉,没事不要打听人家后生,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叶红玉生气,那姜让跟他也不是一路人啊。
农村睡得都早,九点多钟已经漆黑一片,姜家还亮着灯,姜让知道这是哥嫂在等她,她推门进家,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儿都说了,隐去了杂货铺那段奇遇,又说姜父也支持退婚,让明天就去,尽早跟程家撇干净。
重生后的第一个晚上,姜让睡不着,她就一直在想杂货铺的事情,上辈子她就出去过一次,也并不是很了解它的全部规则,等退了婚,她回村里再收些鸡蛋、老母鸡,再过去一次。
天色微亮的时候就要起床赶路,王绿梅往姜让口袋里装了两个白水鸡蛋让她带在路上吃。
姜让剥好一个,趁着姜卫民不注意塞到他嘴里,笑着说:“哥也吃一个。”
姜卫民又气又心疼也只得咽下去,“哥一个大男人吃什么鸡蛋,你身体弱才要好好补补。”
姜让给剩下那个鸡蛋吃了,“我身体才不弱呢。”
赶到汽车站,赵二叔说车子要彻底检修一下,免得又坏在半路,最快下午才能发车,姜让有些气馁,觉得这兆头不好,今天的退婚可能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