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先生一壶血一用。”姜洄微笑说道。
徐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忽然觉得“先生”二字有些刺耳。
“如果让我阿父动手,你可能会多损失一壶血。”姜洄半是劝慰半是威胁,笑着说道,“先生聪慧过人,这次应该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徐恕冷笑了一声,抬手划破手臂,血液似有意识一般,化为一道细流注入壶口之中,果然一滴未损。
——原来这就是她口中的“一臂之力”。
徐恕倒不在意皮肉之痛,一壶血虽有损伤,也并不严重。
只是他心情不免有些复杂——他有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
而且……
他忽然想起来,姜洄上一次也找晏勋“借”了一碗血。
这吸血鬼,逮着他们兄弟俩薅。
徐恕冷着一张俊脸,将灌满的一壶血抛回给姜洄。
姜洄微笑着接过。
——有阿父保护的感觉真好……
——就让她最后一次肆无忌惮地恃宠而骄吧。
——这一次破天眼,她不打算用自己的血了,因为她要做完所有的事,再与这个世界告别,与小洄告别。
——把最好的结局留给过去的自己,阿父依然会有让他骄傲的女儿,祁桓会有深爱他的妻子……
——她就可以没有牵挂地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姜洄敛眸藏起了黯然,却无法忽视心头那抹酸胀。
观星台下,心魔如愿以偿吞噬了帝烨的灵魂。
但是有太多变故出乎意料。
帝烨本以为,姜晟独自一人在城中,孤立无援,有十二近卫与神火营出手,足以将其缉拿入狱。
甚至他给出的密令,是若有反抗,就地斩杀。
但他没想到,姜晟竟敢反抗,而苏淮瑛也不是什么忠臣良将。逃跑的士兵将苏淮瑛叛变之事上报,帝烨就彻底慌了。
神火营与烈风营联手,甚至妖族也参与进来,真正孤立无援的,竟是他自己。
极度的惊惧让帝烨失了分寸,他不顾一切地打开天眼,召出了“神明”,向他祈求至高无上的神力,请他降临到自己身上。
直到意识彻底消散于世间,他也不知道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当心魔占据了帝烨的身体走出观星台时,等待着他的不是自由,而是人族与妖族最强战力的集结。
此时的心魔还不知道,凝聚起这股力量的,是那个看似最柔弱的少女。
姜洄看着陷入鏖战的心魔,暗自松了口气。
帝烨在夜宴台遭遇妖袭后,惊恐更甚,未来三年丧心病狂地进行了无数祭典,坑杀了数不清的奴隶甚至平民。那时还没有人知道,他在进行一场泯灭人性的献祭,只是私下称之为暴君。
但就是这三年的献祭,让心魔力量大增,在三年后形成了巨大的威胁。此时的心魔比之三年后,力量明显弱了不少。
而站在他对面的,却是处于巅峰状态的高襄王。而没有了十二魔卫的阻拦,几乎所有人都保留了最强状态迎敌。甚至是修彧,也未曾被苏淮瑛断过八尾,力量仍旧在一品之列。
修彧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跟杀父仇人并肩作战的一天,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场荒诞的梦境,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但是肩膀被魔剑刺入的剧痛提醒他,这不是梦。
高襄王一杆银枪逼退心魔,救了修彧一命。他头也不回地怒喝道:“小老虎,你发什么愣!找死吗!”
修彧恼羞成怒,俊脸微红:“我年纪比你大几百岁,你叫谁小老虎!”
修彧说着摇身一变,幻化出如山岳般威猛的九尾腰身,朝着心魔咆哮一声,顿时地动山摇。
——像是在澄清自己并不“小”。
有得必有失,妖兽虽然肉身强横,但是灵智增长缓慢,虽然活了几百岁,心性也不过相当于人族的青少年。
徐恕心中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地说道:“不要轻敌,这心魔虽然不算极强,但力量源源不绝,定然是用了巫术法阵之类的手段获取力量,看黑雾源头,这法阵必然在观星台之下。”
徐恕话音未落,心魔的攻击便已向他扑来。
而与此同时,姜洄和祁桓正悄然靠近观星台。
徐恕也不知道,他本人被姜洄当成了诱饵吸引心魔的注意,而他的血却成了破阵的灵媒。
心魔自然也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察觉到了姜洄和祁桓进入了观星台下的地宫。他虽没有将这弱小的人族放在心上,却也不由他们踏入自己的禁区。
但是此处已没有傀儡可用,心魔顶着被三人围攻的压力,暗中分出一道黑雾分身,追击祁桓与姜洄。
姜洄没有一刻耽搁,在祁桓的保护下进入了地下宫殿。
地宫内的一切和三年后一模一样,血色祭坛,腥红之眼,还有被魔气污染的玉璧。
对姜洄来说,这就像梦中的一幕在现实中上演,又像现实发生过的事在梦中重现。
她正在重复相同的经历,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瞬间陷入了恍惚,但旋即回过神来,打开壶塞,浓郁的血腥味溢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