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回家,不是租的房子,也不是裴渡送他的那套,而是回到外婆家回到早些年被卖掉的那个家,带着孩子躲到时光的缝隙里去,宁可这些年都不曾活过。
他身后跟着一大堆人,惶恐地想要阻拦他,又在嚷嚷着裴渡的名字,叫他冷静,叫他等待。闻秋谁的话都不听,只是往前走,然而到了家门口,他发现出不去了——裴家的仆从们站在了门口,组成了一堵人墙。
“让开!”闻秋不耐烦地对着保镖队长呵道。
这个平时看到他都恭敬打招呼的男人,此刻却只是站着一动不动,寸步不让。
“珍姨……”闻秋又恳求地看向平时最照顾他的保姆阿姨,可那个心善的女人立刻逃避地躲开目光,不愿看他。
闻秋打了个寒颤,忽然清醒地意识到这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家,只是裴渡精心为他打造的一个囚笼。平日里看起来对他言听计从的仆从们,不过是伪装着的狱卒。平时裴渡即使出了门,也对他在家的生活了如指掌,想必是这群狱卒时时汇报的缘故。
真的好奇怪,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这些。裴渡回到家,无奈地问他是不是中午又没好好吃饭,从背后拿出一个特意买的小蛋糕的时候,他只是开心地扑上去拥抱他,觉得自己是被好好爱着的——好像一条没有尊严也没有思想的狗。
闻秋抱着孩子,沉默地站着与他们对峙。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的脸,最后定格在了玄关的墙壁上。那幅从美术馆重金买回来的画,又刺伤了他的眼睛。闻秋想起自己是怎么指挥工人把它挂好的,又是怎样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遍又一遍,心里还想着要把他们的家装饰得更漂亮。
忽然,人墙自发地散开了,像潮水一般朝两边退去,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神情冰冷肃杀,身上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刚才还纹丝不动站着的人们立刻退至门外,最后一个走的人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屋子里忽然安静极了,小知了还在他的怀里酣睡,并没有被吵醒。闻秋的脑子里一阵疲惫与麻木,无法生出任何像样的情绪——这是刚才他吃的药起了作用。
许多不解、许多质问、许多愤怒,有太多的话想说,闷闷地堵住了胸口,竟然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闻秋低着头缓了一会儿,擦了擦眼睛,问道:“李文斐是不是已经……”
“是。”裴渡说,“医生说是当场死亡,痛苦很短暂。”
“好。”闻秋捂着心口,难受地闭了闭眼睛,又抬头看向裴渡,轻声道,“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