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过来。
一些她不认识的人打电话来,说自己是谭啸龙的朋友,跟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起初她还以为这些人要帮她,结果他们只是一些无聊的好事者,像蚂蚁找到一块掉落的糖一样,围上来骚扰她这个失去权势庇护的落难妻子。她拉黑了许多人。
工作室租用的办公区域因为涉及产权所有权问题,被暂时查封,大门上贴着封条,看上去十分吓人。一些客户因此离开了她。她只能跟留下的客户去安静的茶馆或咖啡馆见面。好在,她手头上的客户现在也不多。
周莹时不时过来看她,给她带来一些不是坏消息的消息。“不知道是为什么,占队长被派去兄弟单位办案了,这回避得太彻底了吧。” 楼越听了一笑。
“刘峰现在负责这个案子,抓了许多社会闲散人员回来问,我也不知道他是在找什么。”周莹说,她见缝插针地向刘峰打听消息,但刘峰已经意识到她对案情的兴趣大过于对他的兴趣。他的嘴本来也就很严。但是他默认了:他们尚未发现谭啸龙的踪迹。
楼越点头,对周莹简单地说:“好的我知道了。” 她不能在周莹面前为谭啸龙的隐遁而欢呼,那会让周莹尴尬的。
尽管楼越身体力行地做每件事,但她还是多出来许多时间。和谭啸龙认识以后所有浮光掠影的生活片段,开始生长出藤蔓,在她脑海中绞缠在一起,成了一束粗壮的信息光缆,记忆碎片在其中川流不息。他对她的热情、欲念、温存和大方,在回忆中变得纯粹而强烈。她发现自己一直在微笑。
谭啸龙不在身边的每个夜晚,她的身体无比寂寥,但大脑清醒得可怕。记忆碎片开始重组成另一个故事,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里的谭啸龙更符合别人眼中的形象。他一掷千金的豪迈背后是他沾血的秘密;他手下的人对她的周到礼貌,也源于对他生杀予夺大权的畏惧。她过去对此有意视而不见。
楼越紧紧闭上眼睛,用手抚摸着谭啸龙爱抚过的她的每一寸肌肤,在天亮前,在世界变得过于现实前,回想着她眼里的谭啸龙。她真想听到他的声音,让她的想象变得立体起来。但那还不够,她还要他身体的热度和他嘴唇的气息。她不会永远见不到他了吧?
到了天亮时,楼越发现自己已经哭过了。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哭的,但眼睛是肿的。
另一方面,她的生活其实简单而健康。她并没有多少时候想要哭哭啼啼。谭啸龙的孩子在她腹中野蛮生长,像爸爸一样强壮。胎儿的生长速度变快了,每天都有明显的变化,她能感觉得到。通过和沉睡在黑暗中的孩子对话,她的心停止了焦虑。你是不是想早点见到爸爸了?没事,等你出来了,你肯定就能见到他了,宝贝,我也想见他。我们一定会见到他的。
每天结束时,她没有听到谭啸龙被带回来的消息,这就是胜利。她为谭啸龙感到骄傲。他是个很有本事的男人,他现在一定是远在天边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整个房间里思念和回忆沙沙作响,又开始蚕食她的心。但她回想起谭啸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你做什么,他都不会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