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闯章台宫是死罪,带剑硬闯更是罪上加罪,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他只想见到阿母——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扶苏捂着胸口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身上汗水淋漓,就像也被雨水兜头浇了一般。
梦境里的悲怆情绪蔓延到了现实,如一块巨石般堵在他心口,他感到呼吸困难,几近窒息,抓着扶手站了起来,推开房门,对着干冷的秋夜的空气,用力猛吸几口。
冷风入肺,闷堵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声势浩大,仿佛想从内部将他挤爆。
“长公子?”长生听见动静,第一时间一边披衣服一边跳出来。
扶苏靠在门框上,冲他摆了摆手,虚弱道:“你回去睡吧,我没事。”
长生哪敢回去啊,主子一眼看上去就不大对劲,脸色乌青、神色痛苦,是梦魇了吗?
“让你回去就回去。”扶苏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在这种时候,任何关心都会加重他的恶劣情绪,“莫要管我。”
说罢,冲进屋里捞起外出的长袍,边穿边往外大步走。
长生虽然尽职,但也了解长公子,多半猜到了他如此失态的原因。
肯定是梦到了王后。
正叹息间,不远处传来马嘶声,他愣住,凝视着前方黑暗,长公子这是要出去吗?
他不大放心,想悄悄跟着,结果被牵马绕到门口的主子狠狠瞪了一眼。
“你敢跟过来试试。”
长生瞬间哑了火,讪讪退下,远远地看见长公子跃上马背,白衣白马消失在泼墨的夜幕下。
应该……没事吧。
他再无睡意,唉声叹气地在假山旁坐下。
世人都道长公子扶苏勇猛刚毅、温润博才,但除了他们这些家丁,还有谁知道他会在这样的夜晚,脆弱地倚靠在门廊上,因为噩梦而颤抖、癫狂?
他就像一柄黄铜铸造的剑,锋利却脆弱。人们只看到他华美的外表,却不知他内心的伤疤到底有多深、多痛。
他的孤独,大概这世上,谁都无法纾解吧?
真希望能有一个人,一个他信任又愿意倾诉的人,在这样一个漫漫长夜,抚平他躁动的心绪。
这样,他们也就放心了。
只是那样的人,存在吗?别看长公子总是春风满面的,心其实比谁都难以接近……
夜风邪祟,他打了个喷嚏,连忙裹紧衣服跑回房间。
临进屋前,他还是对着月亮许了个愿。
希望长公子能早日摆脱这些旧日梦魇,早早娶妻生子,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那样的话,王后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