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葱姜花椒炖的猪蹄,一斤怕是没有一两瘦肉,可娄夏偏偏就只爱吃那一点儿瘦的,爷爷硬是把一大锅全拆了,瘦肉在她面前堆成小山。
买了板栗回家,也也会把已经凉透了的小板栗藏在煤炉盖下烤到爆开一道缝,耐热的大手一个个剥开,把完整的挨个儿摆在她面前,说趁热吃。
暑假下暴雨,老家的电线被风刮得停了电,娄夏坐在楼梯上百无聊赖,爷爷就蹲在她面前陪着,黝黑的手拿着烧尽的红色蜡烛屁股,在墙上画娃娃脸逗她笑。
a市没有雪,寒假偏生放得不巧,连续两年回老家都碰不上白色的冬天。第三年回到家时也没下雪,爷爷拉着她的手到楼上石榴树下,打开陶缸盖子,慢慢一缸的雪,压的很实,据说是那年初雪他就给她存好了的。
爷爷话不多,娄夏却偏偏缠着要他讲故事来消磨冗长的假期,老革命清清嗓子就讲红军长征,娄夏不满意,摇头打断他要听蚂蚁搬家,他接下去讲蚂蚁长征,娄夏眨眨眼,便也听了下去。
她喜欢的玩具,玩坏了一次又一次,他就买了一个又一个;喜欢扭蛋机里的橡皮球,门后头挂了沉甸甸一包;不喜欢吃的东西,不动声色就到了爷爷碗里,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就是因为这档子事儿,娄夏丝毫想象不出他病重时食不下咽的情景。
渐渐地,他没有以前有趣了。
渐渐地,娄夏回去得越来越少,只有过年才会回家。
但是适逢回家爷爷依旧每次都来车站接她,只要她手里有包他是一定要接过去的,在家里住的每一晚他都要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渐渐地,娄夏不回老家了。
那天深夜,幺九破天荒地发了一条与营业无关的微/博:
“我许多年没有梦见他,前些日子他却忽地闯进我的梦里,那天我在发烧,异国他乡,睡得很沉,梦见空中游着红色锦鲤的大厅里,他坐在主座大手一挥对我说,爷爷来接你。”
“梦里他可以喝酒可以抽烟,说话也中气十足。”
“醒来后我不明所以,甚至忘记了梦见过他。”
“却在为他下葬的今天忽地想起,顿悟,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对我太好了,离开前还不远万里来让我看看他。”
“从前的宠爱犹如从前的衣裳,长大后,不是不愿意穿,是无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