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威仪此刻显然并没有作用在云昭身上。当她们的目光相接上时,某种变化开始奇妙地发生,两个人的面部肌肉都松弛下来。云昭像在打量一位少女,而她自己的声音也那么青春、那么松快,如果云猎听到肯定会大吃一惊:“那可真难得,青颂。看来理事的待遇挺好啊?”
“云昭,”李青颂摇了摇头,手指圈住茶杯,眼神从她脸上温和地扫过,“你知道你本来也可以这样的。你本来应该坐在我对面的办公室里。这些话我当年就该和你说,可是你走得太快了——就算当时顶刊都握在赵院长手里,什么都发不了,但是文坛并非没有为你留下立足之地。如果你愿意转到编辑行业,或者找个远离都城的文艺部下属机关,慢慢等待,总会……”
她从云昭的眼睛里看到灯所反射的光,没有再说下去。
云昭笑了一下:“总会等到他死的?”
李青颂沉默片刻:“读书那会儿,总觉得咱们还是孩子,赵院长是大人。一转眼……”
“……当年年富力强的大人,都去世十多年了。咱们也老了,老到开始避讳‘死’字的年纪了。”
“你知道这事?”李青颂脸上的怅然一闪即逝,被惊诧取代,挑起眉来。
“当然,新闻报道了好多条呢。”云昭又笑笑。
她现在看起来再也找不出半点少女的影子了。
李青颂说:“那你怎么没回来?”
“我觉得这样挺好。”
李青颂表情没变,但眼神轻轻动了一下,从老友洗得发白的衣角上移过去。云昭显然捕捉到了这个暗示,她大笑起来:“真挺好。我孙女那时候都上中学了,功课很忙,我也没什么心思再想别的。我孙女特别好——真的。”
“算了,就知道和你说也没用,当年的我还挺机智。”李青颂叹了口气,没再劝下去,而是换了话题,“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再联系我们,还托我去找司法那边的人,调查关于云端的漏洞,就是为了这孩子吧?”
云昭说:“我得救她。”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李青颂抬手止住准备再次开口的云昭,拉开自己的椅子,颇为吃力地弯下腰。
只听咔哒两声,一个仿金属质感的保护壳被李青颂取下来,放在了桌边。接着,她脱下外套,包住手掌,端起自己那杯茶,朝插座干脆利落地泼了过去。
顷刻之间,房间里所有电器都熄灭了,只剩日光灯还照耀着。
“酷。”
云昭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还好这么多年,都因为拨款谈不拢而迟迟没改成无线插座,这下不怕监听了。”李青颂看着自己的杰作,自言自语地站起来。
不过当她看到云昭的动作时,还是没好气地把她拇指打下去,然后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纸,塞进云昭手里,语速飞快:“但是拖不了多久,赶紧看吧——最近股价狂跌,云端财团内部不得不在小范围内承认了数据异常事件,还主动提供了一份受影响玩家的名单,承诺会尽快解决,这不,部里一半的小年轻都被抽去配合做伦理审查了。本来应该顺便问问……不是我不帮你,可上面没有你家那娃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