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君上万不可再攻阳关!”
乐安君鲍绍现在急得不行,昨天那个陈国人接受攻坚任务之后,根本半点具体的破防操作都没有。
上来就是填人命,还真是把人给镇住了。
可是短短半天时间,就死伤两千多,听都没听说过。
这样搞法,有多少齐国甲士可以浪费?
连阳关的关头都没有拿下。
“君上!昨日前军猛攻阳关,连城头都未登上,空耗性命在此,不可久战啊!”
鲍绍是齐侯的重要心腹,不过他的姻亲家族,都是五都豪门。
昨日死伤惨重的,就是安平管氏。
管氏子弟昨日没事干就负土攻城,浅的壕沟填土,深的壕沟打桩。架桥修梯,前赴后继,这种烈度的作业,以前从未有过。
然而妫田接受之后,先是组建了一支“督战队”,说是监军之用,以施法度。
听着挺好听的,其实就是谁不听话杀谁。
还别说,上来斩了一个不老实的历下武乡元帅之后,还真没人敢继续无视他。
两军交战,一旦开打就没办法随意停下来的,这光景谁要是退下来,妫田就是大肆砍杀,完全没有顾忌。
而为了防止崩盘带来的重大损失,那些被砍杀的老世族军官们,哪怕已经怒得要喷火了,可还是得忍着。
不忍不行,不忍有用吗?
“陈田熟稔军事,这不是诸君所言?”
“这……”
齐侯这声反问,倒是把鲍绍给问住了。
原本他们想的,就算妫田懂点东西的,也见识过李解的战法,可他一个外来户,还是个吃软饭的废物,能有多大的能耐?
所以一种老世族的意思,就是让陈田主持攻坚就主持喽,反正不听他的,到时候除了君上的直属部队,大家都是划划水,看看风景完事儿了。
可谁曾想,这个妫田,他娘的不安套路来啊!
陈国人都是这么打仗的吗?
除了无脑冲锋,就什么都不会了?!
你的箭楼呢?你的冲车呢?你的大盾呢?
没有,统统都没有。
就他娘的背着一筐土就开始冲,顶着弓弩齐发带来的箭雨,跟疯子一样在阳关之下堆砌高台。
也组织了弓手进行反压制,但效果有等于无。
齐军一次齐射,也就是百十来支箭,对面阳关之上,那叫一个恐怖,箭发如雨,而且劲力十足,弓弩的威力远比以往的鲁国弓矢要凶猛得多。
乐安君鲍绍也纳闷了,这他娘的鲁国人,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鹰羽箭?
有一说一,当看到妫田带着人从尸体上收集到大量箭矢的时候,鲍绍内心觉得,这其实是赚了的。
因为鲁国陬邑大夫子纥,这个王八蛋,半天射了三万多支箭。
齐国是东方霸主,可也没有这么败家的。
三万多支箭,都够一个野战军好好折腾的了。
还别说,因为这三万多支箭,而且还是鹰羽箭,倒是有不少杂牌军觉得,不是盟主不努力,奈何鲁国太败家。
一度给人一种错觉,这鲁国,是不是就打算把全国之力,都用在阳关?!
此时鲍绍前来劝说齐侯,他自己也是知道不合适,临阵换将已经是大忌了,可刚换上再换,那还要不要士气?!
摆明了就是搞不定鲁国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齐侯的态度摆出来,真没几个人能开口继续劝说。
隐隐约约之间,乐安君鲍绍觉得齐侯的态度,很微妙,不像是盯着战事推进的样子。
而且死伤两千多,哪家国君能这么淡定的?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君上,若是陈田继续如此强攻阳关,只怕今日伤亡,还会剧增!鲁军若是士气大增,于我军起兵平陆邑,亦是大不利!”
“无妨。”
齐侯拿起案几上的一卷木牍,打开之后看了看,然后淡定道,“寡人曾听人说起过,言淮水有人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今任命陈田为将,一日而撤,岂非为诸侯讥笑?”
“这……”
问题的关键,就子啊含着泪,一日换将的杀伤力,实在是非常的可怕。
搞不好这次会盟,就会彻底崩盘。
齐侯合诸侯于无盐邑,原本是个大事,属于标志性的事件。
对齐国内部的老世族们来说,齐侯称霸济泗,对他们的家族事业,也是只有扩张没有缩小的。
而且晋国、楚国、吴国,哪家不是靠着对外战争,才让家族做大的?
此时此刻要是缩了,说不定还让国内的竞争者看到了希望,你们老世族还是不行,就让我们敢打敢战的上嘛。
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微妙的情况当发生变化的时候,利害关系就浮现了出来,乐安君鲍绍现在有很大的把握断言,这次换将猛攻阳关。
成或不成,国君齐侯都是“赢家”。
攻克阳关自然是最好的,鲁国没了侧翼威胁,对齐国的后勤打击,那就无从谈起。
齐国不但可以从济水调动物资,还能跨过泰山山脉,此时泰山叫做岱山,齐国在此设置了岱山尉,下设乡元帅五人,底蕴积累还是不错的。
岱山尉往常本就只是负责督建长城,主要任务,也是开辟山道,清理森林。
而要是阳关被攻克,岱山尉整个建制,就能推到梁父山,汶水上游两岸,就彻底被掌控住,大量的物资,顺着汶水就能运输到鲁国的东北疆域。
甚至这一次合诸侯于无盐邑,因为鲁国的“失误”,齐侯早就趁机安排对跨过了齐鲁长城。
猛攻阳关这一战,怎么看就像是早就有预案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形式。
告别齐侯之后,乐安君鲍绍很是不安,他觉得自家君上这一次,很有可能在玩一把大的。
要是年轻时候,鲍绍很乐于见到自家君上玩骚操作。
可现在不一样啊,年纪大了,万一突然出现三长两短,局势会变得无比崩坏。
一旦战事糜烂,齐国几十年的积累,就会毁于一旦。
等鲍绍离开之后,齐侯这才笑呵呵地冲屏风后头喊道:“楚子果然料事如神,当真有人前来为说客。”
“乐安君忠心任事,非说客也。”
“其与管氏为姻亲之家,昨日管氏死伤甚多,今日鲍子初便来劝说,若非说客,还有其余?”
“管氏子弟,亦君上健儿也。”
楚起如是说话,倒是让齐侯一愣,然而不但没有让齐侯宽慰,反而很是不悦地说道:“五都世族,犹如国中之国,其人只知世族,不知寡人也。”
眼见着齐侯这种态度,楚起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此战一过,五都世族,皆为君上臣妾,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