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随着一声弦断,巴彤的琵琶声骤停,琴音成孤音的瞬间,气势大涨,傅瑜横枪一扫,黑衣人的喉咙已被他划破,再一横,已是牢牢地指在了络腮胡子大汉的喉咙上。
空青突然动身,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了巴彤的脖子上。
斐凝的琴声停下,傅瑜的枪却未停,直直地刺穿了络腮胡子大汉的喉咙。他的血井喷似的洒出,魁梧的身材轰然倒地。
屋内的血腥味更浓了些。
外间的兵戈之声却渐渐停住了。
屋内屋外一时都寂静无比。
谁也不知道外面到底谁赢了,毕竟己方刚才只出去了三个人,金圆和两个傅府的府丁。饶是傅府府丁再是身经百战、沙场出身,又怎能抵挡的住人海战术。
思及此,傅瑜的心直直地往下落,但当他回望斐凝时,却觉心下暖融融的,一如冬日暖阳,春日繁华,让他忍不住地对她笑。斐凝端坐许久,才慢慢起身,她鬓发微湿,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但当目光移向至傅瑜时,却隐隐透出几丝担忧。
傅瑜笑道:“阿凝,若是今日我们不能逃出生天——”
斐凝却少有的打断他,柔声问他:“疼吗?”
傅瑜怔楞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在问自己肩胛处的伤口,他傻乎乎的笑,摇头说:“阿凝,我很欢喜。”却并不说疼不疼。
斐凝迟疑了片刻,又问:“方才琴音已停,你本不必杀他的。你自幼生在永安,少见这见血杀人之事,杀了黑衣人便也罢了,何苦又杀一人,徒增忧虑?”
傅瑜不假思索道:“他对你动刀,我便必要他性命。”简简单单的一句,本是杀气凛然的话,却是硬生生让他说出了情话缱绻的滋味。
两人对视,忽都觉心跳加速。
空青冷冷道:“娘子,现在怎么办,这里没有后门,我们是要直接出去吗?”傅瑜微妙的注意到,她唤的是娘子,而不是夫人。
被挟持的巴彤很是没有被挟持的自觉,插话道:“郎君这是何意?为何要绑了奴家呢?奴家的琵琶弦方才断了,现在手还疼的很呢!”
“你闭嘴!”空青低声道,手下稍微使力,巴彤的脖子被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我们出去吧。"傅瑜轻声道,他单手执枪立于斐凝身前,一旁的空青挟持着巴彤,傅瑜伸手正要拉开房门,突见门直直地往内倒,金圆和丁九浑身染血的跌进来,掀起一阵血腥味。
“郎君!”金圆惊呼一声。
傅瑜看向房门前,那是一片面容陌生的人,皆拿了大刀或是大锤,披红挂绿,气势凶悍,显见的是巴彤这一方的人马,或者说,是洛廷这方的人马。
傅瑜扯着嘴冷笑一声:“本官不过来此查案,怎就惹了诸位英雄好汉了?”
当头的一个壮汉厉声道:“你傅家诛我亲族,灭我家国,此仇不报,必遭天谴!”他一说罢,身后跟着的众人也怒吼起来,叫嚣着要拿刀砍死傅瑜。
傅瑜大声道:“碎叶坊的老板,巴彤还在我们的手里,你们当真一点也在乎她吗?”
还是方才的那个壮汉,他冷眼横了巴彤一下,狞笑一声,道:“为洛廷而死,巴彤你死而无憾!我们会在复国之后,让你的英名传遍诸国!”
他说完,身旁的一个瘦小个子叫嚣着冲上前来,傅瑜单手一挑,□□向前,竟是直直地刺透他的胸膛,随后又抽出来。众人看着傅瑜都有些震撼,迟疑着不肯上前。
傅瑜冷笑道:“哼,刚才还在说要巴彤为国而死是英雄,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却退却了?要知道,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你们的前三四个人,我却是可以一枪了结了他的性命!”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如猛虎长啸,气震山河,让眼前的一干人等顿觉小腿肚打颤。
“上!”壮汉斜眼一瞥,大喝一声,率先挥着一对大锤上前来,和傅瑜战成一团。
及至此时,傅瑜尤担心斐凝安危,大喝道:“金圆丁九!你们护着夫人!”说罢,红缨枪撞上大锤,傅瑜虎口隐隐发麻,右肩吃痛,膝下一软,险些跪下来。
见他有颓势,叫嚣着扑过来的敌人更多。
千钧一发之际,似有隆隆喝声,如天边滚雷,河边水啸,金鼓齐鸣之声乍起,外围的敌人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倒下,元志洪亮的嗓门尤为侧目:“郎君!援军来了!”
犹如天降,一个个颈上系着红巾的身着盔甲的士兵从门外如潮水般涌向院子里,当中的一个白衣少年郎尤为瞩目,恰是郁峥嵘。有临州精兵坐镇,碎叶坊的乱党很快被诛杀一空,便是没有诛完,剩下的也都俘虏关进了大牢里。
傅瑜喘着粗气,左手执着红缨枪立在院子里,有鲜血顺着枪杆往下滑,在灰白色的土地上晕出一片暗红色的痕迹。方才看见他以一敌多的士兵忍不住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就连郁峥嵘也忍不住放眼去瞧傅瑜。
斐凝走上前来,一把扶住他的右手,来不及细看,对元志道:“快叫军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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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诉情
郁峥嵘带着三百骑兵快马加鞭从临州赶至碎叶河, 恰好救下了傅瑜一行人的性命。
然而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不过是早有人预料到罢了。郁秀峰能当机立断不顾军令遣兵去往碎叶河,可见局势。
三百人虽少,却是郁秀峰麾下精兵,各个以一当十, 还是骑兵, 不过两个时辰后,竟是在郁峥嵘和赵斌的带领下将整个碎叶河清查一番,撬开巴彤和那壮汉的口, 捕获不少洛廷同党, 更有丁九领兵前往西戎边境, 捉拿图谋不轨的符纪。
事情暂时告了一段落。
傅瑜此时在客栈里治伤。他身上细小的伤口不少, 磕磕绊绊碰碰撞撞的都是小伤, 大锤击的, 刀剑划的,最重的一个伤口当属右肩后方, 足足被剑刺入皮肉, 已是连了白骨,再加上他一直用用手握枪对敌,更是血流不止。
傅瑜脱了上身衣服, 坐在矮塌上任由身后的军医在他肩上洒药粉。刺痛袭来,傅瑜忍不住高声嚷嚷:“哎哟!好痛好痛!大夫你能不能轻点儿!”他此时仍旧面色苍白, 但双目有神, 唇已有了些许血色, 比之方才大战时气色好上不少。
军医闻言手一抖,傅瑜顿时痛得哇哇大叫。
郁峥嵘在一旁忍不住冷嘲热讽:“傅二哥!亏你还是傅将军的儿子呢,怎么就连这种小伤口上药都要痛得哇哇大叫了?”
傅瑜大声反驳:“小伤口?这伤口深可见骨,你跟我说这是小伤??”
郁峥嵘又道:“那我带兵进来之前,你可是手握□□以一敌多不落下风,那当真是浴血奋战面色不改,我当时就在想不愧是傅老将军的儿子,这威风,嗬,真是把我都唬了一跳呢!当时你不喊痛,怎么现在反倒说痛了?”
傅瑜摇头:“嘿,峥嵘你还是个小孩子,我也不跟你多说什么,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郁峥嵘不忿反驳:“小孩子怎么了?傅二哥,你且再说说你是怎么使的傅家枪法吧?那可真是威风极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被门外的斐凝听得正着,她怔楞一下,随即浅浅笑开,却是并不进去,反倒是转身朝着隔壁的房间走去。空青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及至屋内,空青关上房门。斐凝坐在圆凳上,回首看她,面色冷凝的问:“黑衣人刺向他的那一剑,你本可以出手,为何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