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邻居! 第三章 鬼与邻居(1 / 2)

我不是你的邻居!

第三章鬼与邻居

看来是要给他赔违约金的。

不知如何是好,夏久只好把那张支票封进夹链带,怕自己乱丢,将冰箱当做保险箱,让支票放置于最冰冷的深处,虽然想赶紧还给秋记,但那天离开咖啡店之后,回去按了秋记的门铃,也没人应门,只好出此下策,高贵的支票就先暂住在自己那破旧的冰箱,因为现在不能还给秋记,原因很简单,十一月已经开始了。

深夜,冷风颯颯,五位福态的欧巴桑们挤在房东客厅里,阴暗的房内只点了微亮的蜡烛,所有人围成一个圈圈,用乾涩的声音说起故事。

「最近,有人说在晚上十二点时,都听到门外有咚、咚、咚的声音,不像脚步声,而是像撞到什么东西般,有次她手上一边拿菜刀,一边打开对讲机看,结果……」

「结果?」所有人的眼睛聚精会神紧盯她的唇形,屏着气、拱起身子,好让心脏预备面对即将来袭的恐惧。

「伯母,怎么不开灯?」

突然头上大灯「啪!」一声衝进眼里,吓得欧巴桑们脸上的浓妆都从皱纹中跳了起来,大家赶紧扶好自己那颗快掉出来的心脏,忿忿不平地瞪着刚来到的夏久,房东大婶的手用力地往夏久的背上打去。

「你终于来了!」

「才刚下班,这么急着叫我来,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知道之前住在四楼的事情吗?」

「不知道,怎么了?」

「我们有事想拜託你!」

大婶们一同笑得诡异,动物本能立刻感觉肯定没好事,夏久本想假藉上厕所离开,却被五花大绑地抓回来,强迫他加入故事进行的行列中,房东灭了灯、咳上几声,继续刚刚未完的剧情。

大约十年前,有对夫妻搬到四楼,他们在隔壁街角开了家小店,有房、有事业的两人,听说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可能没钱另外请保母,因此太太不常到店里帮忙,只有先生一人努力经营店面,每天店内事情忙完后还会去工厂当作业员,拼命希望撑起整个家计,在大家眼中是位勤奋的好丈夫。

男人每天都要到晚上十二点才能回家,全身汗臭淋漓、疲惫不堪,边打哈欠边按着自己痠痛许久的肩膀,缓缓地走上楼梯。

「咑!」

踩上阶梯发出重重的脚步声,但接着又出现另一个脚步声在后头,想说大概是哪个同病相怜的晚归人,不以为意地耸了肩继续走上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要他每踩一步,就会出现两个脚步声,不管走快走慢,声音都是在动作之后才响起,而且声音愈靠愈近,简直像贴在背上,先生猛然回过头,没人。撑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同样空无一人,连老鼠的影子都没看到,诡异感令肩膀更沉,他歪着头想说大概是自己累坏了,赶紧跑上楼进家门。

「你回来了!」太太原本坐在沙发上,摇着怀中熟睡的婴儿,听见丈夫的钥匙声,起身跑去门前迎接。

「回来了。」

「今天小宝贝也很乖,一直睡觉,你看!」

太太笑着将怀中婴儿的脸面向他,先生只瞄了一眼后点点头,脱下满是汗味的衣服前往浴室。

「我想洗澡休息了。」

「好,早点睡吧!」

日復一日,太太顾家,先生在外工作,直到有天,太太难得打了通电话给正在工厂里准备打卡下班的先生,急急忙忙跑去接电话,紧张地询问发生什么事。

「老公,我和你说,小梅回来了,说要等你回来聚聚。」

先生一听到马上掛下电话,提起包包直往外头衝去,同事们看他匆忙离去的身影,也为他担心而议论纷纷。

「怎么还不回来呢?」

妻子抱着婴儿站在门口等待,十二点应该要到家了,却还是不见踪影,凌晨一点、两点、三点都还没回来,时间分分秒秒流逝,孤单的黑夜中只剩妻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手电筒,等待未归的丈夫。

到了早晨,店面也没有开,晚上,也没到工厂上班。

直到下个礼拜,有人通报警方隔壁邻居有异味,这才发现太太与孩子已经陈尸于屋内,先生仍然不知去向。

听说,至此之后,一直有个女人在门口前等着,嘴里唸唸有词,好像依然担心那还没回家的丈夫。

「听说故事是真的,但没多少人看到鬼魂。」

房东大婶对空气中已经有种莫名寒气的大家说着,彼此互视那为了假装害怕而尷尬的笑脸,但坐在最后面的夏久可是连脸部肌肉都动弹不得。

「超毛的、好恐怖!四楼?我是住几楼?四楼!」夏久心里嘀咕,手汗都不知道湿了多少条手帕。

「但最近好像很多人都看到。」大婶小声地转述了这个小道消息,夏久终于受不了,起身移到大婶旁边,怯怯地开口。

「伯母!为什么这是兇宅不和我说?」

「傻瓜!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说的是隔壁栋四楼。」

搞了个乌龙不知如何是好,但原本会大发雷霆的大婶却来个大转变,温柔地笑了笑,轻声细语地唤着夏久。

「你知道为什么今天要找你来吗?哼、哼、哼!」诡异的笑声令人寒毛而立。

夜晚的寒风从地上滚了上来,掉落的破碎枯叶「嘎吱、嘎吱」地被推着走,夏久脚踝着实地感到寒冷,刺骨的冷冽,身体贴满不知写了什么的符咒、脖上带了好几条十字架项鍊、手上还有十串佛珠,这全是欧巴桑们给的战斗装备,但现在夏久的生命力已未战先败。

一人站于隔壁大楼前,抬头仰望这先前以为只是个平凡公寓的房子,现在多了点故事性就完全不同,老旧的乌黑磁砖有如被鬼火烧过,四楼没有灯光的屋子,黑得似有壅塞的影子挤在里头,阴魂不散。

「叭───!」

剎那,飞啸而过的汽车喇叭声刺进夏久那风声鹤唳的心脏,整个人揪了起来。

「要回去吗?但欧巴桑们殷殷期盼我能解决这件事,说什么她们是柔弱女子,而我长得高大、生得壮,根本是两码子事呀。」

夏久低下头叹了口气,吐出所有害怕,在天人交战,全身停止不动大概几十分鐘后,决定还是牺牲小我以完成大我,使出一股衝劲,猛力抬头往四楼瞪去,却差点没把今天的晚餐吐出来。

有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正站在窗边,往楼下盯着。

「出、出现了,我、我必须和她谈谈,拜託、拜託她升、升天一下。」

连话都讲不好了,夏久没信什么宗教,紧紧握着十字架,嘴里只好唸起以前在国文课本里所学的文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平常楼梯一步可以跨四、五台阶,今天只能一脚半格两脚一格,但就算走得慢,也是有结束的时刻,寒毛直立地抵达四楼,半瞇着地眼睛却没见任何身影。

「砰!」

这时,一双手使力地搭上夏久软弱的肩膀,马上全身化为僵硬无比的石身,吞进颤慄的口水、呼吸畏惧的空气,此时发现书上那些如何让人放松的绝招,现在一点屁用也没有,冷汗已经紧张到喷下来,却没有人能阻止他狂乱的心跳直升上飆,如机器人般,头一小格一小格地转过头去。

「啊!!!!!!」

那双手的主人脸色苍白,眼睛爆满血丝,嘴唇乾裂,头歪向左边,黑眼圈让卧蚕像是凹陷下去,嘴里发出低吼,凌乱的棕发遮满脸,只剩那只右眼狠狠地斜眼瞪着夏久,慢慢地将脸靠近。

夏久惊恐到眼白变得两倍多,但映入这被吓大的眼睛里的人不正是秋记吗?

「秋记!」

夏久生气地推开,只见像纸般轻的秋记重心不稳,那披头散发马上飞起,穿着雪白的睡衣的身体有气无力但仍努力站稳脚步,张开龟裂的嘴唇发出低鸣。

「呜……我一直在等你。」

「一直在等你。」

「你,为什么不回来?」

夏久耳朵被如此沉重又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抓住,双脚迅速退移到墙旁,颤抖的手紧抓冰冷灰色水泥墙,眼前这人不是秋记,他又变成谁?

「我是夏久,你不记得了吗?」

「咦?夏久?原来搞错了,歹势捏,哈哈。」

台湾国语?一个鬼讲台湾国语?

原本恐怖的氛围被这么一开口,打断所有紧张氛围,发现鬼魂也这么平易近人,终于松了口气,弯下腰再仔细盯着那鬼,虽然还是挺吓人的,但一脸就是秋记的样子,鬼魂道了歉就转身慢慢地走下楼,夏久马上叫住他。

「你是秋记吗?」

「我不係呀,我叫小梅。」

「你……是在等你的丈夫吗?」

「他不是我老公。」自称小梅的秋记缓缓转过头,用慢板的速度说着话。

「我没有这么不要脸的老公,他和那个死小三逼我自杀!所以我决定跟着他们,每天都抓着他的肩膀感觉我的压力、我的恨意!」

小梅边说边摆出将人压死的动作,夏久看他这么气愤,为了不要成为怨恨底下的牺牲品,决定默默逃走,但秋记却挡住往楼下的阶梯,换个方式往上逃,没想到秋记竟然也跟过来。

「听我说……真的好不干心。」

小梅上前抓紧夏久的右手,力气大到连身材壮硕的夏久都疼痛,看他停下来点头才让缓缓松开手,夏久抬起右手一看,全是手指压上的红印,力量不容小覷。

慢慢地走到窗边,变身为小梅的秋记仰望今晚差一点点就变圆形的皎洁月亮,想到自己一生却永远无法圆满,不禁流下遗憾的泪水,配合呜咽声,开始诉说过去的不满及难以承受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