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驰异常平静地在特级辣酱的陶瓷罐中舀了一大勺:
“所以说,就算我不在,橙子也不会看上你。”
骆言庭不甘示弱,一口气夹了半碟红尖椒:
“我天天和她一起自习,她的留学申请文书是我们俩一起写的。你呢,你在干嘛?”
纪驰倒光了一整瓶山西老陈醋:
“我前几周在美国见到她了,为了她把一傻逼暴发户打成了脑震荡。”
骆言庭碗里的葱蒜花生堆成小山般高,这样他还嫌不够,又淋了把香辣牛肉酱上去。
碗碟太满,肉酱漫出来沾到手上了。
骆言庭嘴角一抽,抛下最后一力重击:
“结果就是,此时此刻,你灰溜溜地回国了。”
纪驰手一抖,碗里满当当的黑红色不明液体也溢了出来。
身后排队等着取蘸料的大爷大妈们目瞪口呆。
现在的年轻人哇,口味也太重了!
“不过。”骆言庭再次启口,“你离开后的这几年,我也释然了。”
纪驰:“嗯?”
骆言庭:“我知道我对她的难过无能为力。”
骆言庭:“但我还是很讨厌你。”
骆言庭:“橙子虽然老实文静,但一直是个很自信的女孩子。”
骆言庭:“你招惹她之后又离开,让她变得动不动就怀疑自己。光这一点,你就足以千刀万剐。”
两人分别后,纪驰花了很长时间才回到座位上。
“怎么去了这么久?”一兄弟问道,看到纪驰手里的碗碟忍不住一哆嗦,“驰......驰哥,你换口味啦?”
纪驰把碟子往桌上一放,又离开座位去洗手间洗手。
镜子里的他似乎和几年前一般无二,皮囊内的东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原以为只有自己变了,没想到俞橙也是,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不忍心面对的。
都是他的错,招惹了人小姑娘却不负责。
这一刻,纪驰再次陷入两难。
饱腹后,纪驰回到自己位于魔都西郊的住所。
房子是租的,很大,足足有一百六十平,但只有一个卧室,剩下的房间要不放健身器材,要不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电子设备。
房东将房子装修得特别精致,可到了纪驰手里,要是没有保洁阿姨一周打扫两次,房子简直和猪圈无异。
阿姨今天刚打扫过,房间四处焕然一新。
纪驰回到家,对干净不干净并无太多感觉。
冲完澡后,他只穿一条短裤,打开电脑飞快处理完几项任务,很快就爬上了床。
今晚吃得太饱,困了,想睡觉。
一想睡觉就更想橙子。
回国快一周,纪驰的时差倒得乱七八糟,有时候半夜还很清醒,而这会不过九点半,他便躺倒在床玩起了手机。
手机其实没啥好玩的,里头就一个微信,微信里就一只远在墨西哥的小橙子。
忍着不找她聊天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
这件事纪驰坚持了好几年,这会儿神思倦怠,几个小时前还被旧日情敌教训了一顿,心理防线濒临崩塌。
纪驰点开俞橙的主页,发现她好几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满当当的九张照片,其中有玛雅文明古迹,西普洛探险乐园和加勒比海岛屿的风景照,还有她和伙伴们在游玩过程中拍摄的合影。
照片中的姑娘笑靥如花,她将长发梳成一股马尾辫垂在脑后,发尾绑一只蝴蝶结。明媚晴空下,她黑曜石般水亮的眼睛弯成最美好的弧度,教人看一眼便忍不住随她一同微笑。
照片翻到最后一张,纪驰的手指忽的顿住。
色泽鲜亮的图景里,俞橙穿着新买的波西米亚长裙,无袖的设计使她一截肩膀和细白娇嫩的手臂露在外边,女孩笑着朝镜头比了个耶,而在她身边,一个相貌清俊的男生嘴角噙着同样的笑,他面朝摄像头,眼睛却温柔而深情地注视着身旁的少女。
纪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总结出“深情”这两个字的。
整张照片里只有俞橙和男生两个人,他们坐在一家餐厅的露天餐桌旁,桌上摆有果汁和意大利面等食物。
照片亮度高,某些细节不甚明显,但纪驰用他锐利的近视眼发现这个男的竟然将手搭在了俞橙的肩上。
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刚好没有布料。
纪驰一瞬间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