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苑
薄情皱着眉头饮下一碗汤药,漱过口后,对站在一旁的上官落道:“谢谢!经过几日运功调息,再加上官落汤药调养后,她的身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上官落收起药碗,没有急着离开,在对面坐下道:”突然能开口说话,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一下吗?“
薄情拿起之前看过的书,似笑非笑的道:”柳青的医术不错,虽然有些邪门,但效果的确很好。“早就知道上官落肯定会不停的追问,所以薄情早早就把血珠的功劳,推到柳青身上。”效果很好,你会受那么重的内伤。“上官落没好气的道。”有风险的东西,获利才大嘛。“薄情不以为然的,她自然不让上官落知道血珠的事情。
上官落见从薄情口中套不出什么内容,只好端着药碗,继续回他的幽兰轩,继续研究他的药草。
涟漪轻轻笑道:”夫人,你又把明月公子气走了。“
薄情不以为然的摇摇,刚刚看了几页,一道静静的,不压迫的落在她身上,但是却有着不容她无视的洞悉。
放下书,很无奈的道:”原因真的很重要吗?“”于我而言,原因并不重要。“低沉的男音近在眼前。
薄情抬起头,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子,心里漾起一波轻澜。
寒眸如夜星,长眉如剑,精雕细琢而出的轮廓,极尽一切的蛊惑,面容英俊而刚毅,没有一般文臣的文弱,反而是透着一抹战将的英勇。五官俊美如神笔画就,幽黑的眼瞳,深不见底,诡异莫测。
他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笑容极尽的优雅,却又极尽的疏离。
这样的男人很矛盾,也很有魅力。
薄情重新回到书本,淡淡的道:”那什么是重要的。“
慕昭明心里在皱眉,似乎很不喜欢她的无视,修长的手指突然出现在她眼下,下巴上骤然多出一点热度,被轻轻的挑起,被逼与他对视,听他字一个一个的挤出:”不要伤害自己。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薄情心里惊讶的看着慕昭明,这个男人在关心她,不由的轻声道:”那只是意外。“她也没料到,这具身体内封印的内力这么深厚,差点要了她的命。”这种意外,不准有下次。“语气霸道却不失温柔。”我只尽量,但不能保证。“薄情有点不习惯,生活中多出一个人干涉,即便是关心。
李嬷嬷正好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走进来,见到二人面对面的亲密画面,面上一怔,连忙退出外面。
薄情小声叫道:”放开。“心里却有种做亏心事的感觉。
慕昭明一动不动的盯着薄情的脸,片刻突然一笑,松开手,拍拍她的小脸道:”我会记住你的话。“说完,在她身边坐下,对外面道:”进来吧。“
李嬷嬷才走前,恭敬的行过礼,道:”这是夫人在国丧上要用的素服,宫里殁了的贵妃娘娘明天出殡,各府的诰命需随行送陵,请夫人准备好,明天出发妃陵。“”是要我送陵么。“薄情挑一下眉毛,区区一个乔贵妃,还不配。
李嬷嬷见薄情表情不悦,暗看一眼慕昭明道:”夫人,您一直没有到贵妃灵位前哭灵,外面已经争议颇多,若这次贵妃入陵再不去送送,怕是会连累“连累大公子。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薄情也知道她所指,不由的看了一眼慕昭明道:”必须去吗?“
慕昭明慵懒的合上深邃的眸海,淡淡出声:”妃陵的风景不错,权当是出去游玩一回,况且,你也别辜负了别人的一番苦心。“”知道了,先放下吧。“
薄情点点头,示意涟漪收下,漫不经心的看向窗外,天空上一片阴沉沉的灰白,怕是又要下雪了,目光渐渐的变冷。慕昭明话中有话,是暗示此番出行妃陵,必然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想到风云治的怨恨的表情,薄情唇角轻扬,扬出一线冰冷的纸弧度,很好,既然妃陵的风景好,那就永远留在妃陵吧。
见薄情答应,李嬷嬷也不由的高兴,看看慕昭明,又看看薄情清冷的神情,面上露出一些犹豫。
薄情见状,挑起眉问:”怎么,嬷嬷还有其它事?“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您能去看一下大小姐吗?自从那天夫人走后,她就一直不肯吃饭,都晕倒好几回,明月公子劝她也没用,夫人您去劝劝吧。“
薄情头也不抬,淡淡的道:”你去告诉她,就说是我的话,让她想死就干脆点,不要影响大家的心情。还有明天出妃陵,告诉她,再蠢得跟猪一样,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话,让她在死之前不用想我,因为我绝对不会再出手救她。“”夫人!“李嬷嬷失态的叫道,对慕昭明道:”大公子,这“”你去吧。我担保月儿听以这番话后,肯定能吃下五大碗。“化气愤为食量,慕昭明突然含笑道。”是,大公子。“李嬷嬷无奈退出。”妞妞,这招叫激将法。“”我没那么好心。“
慕昭明听了,不怒反笑道:”妞妞,真不像是十二岁的女孩。“
妞妞,薄情十分反感这个名字,淡淡的道:”本来就不是。“
哦,慕昭明不解的看着她。
薄情淡然的道:”过了年,我已经十三岁了。“其实,应该是十七,如果没有死的话。”嗯,十三,很不错。“
慕昭明淡淡笑道,双手捧起薄情的小脸,眼眸如幽泉,清澈而幽深、危险,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很优雅,很自然的印下一吻道:”明天要早起,晚上早点休息。“
涟漪站在旁边,惊讶的看着慕昭明离开的背影,结结巴巴的道:”夫人“
他吻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薄情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紧张,低头,继续看未看完的书。
但是,书本的内容,似乎再也吸引不了她。
从京城到凤麒国妃陵,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一路上也偶尔会碰到太尉夫人,御史府的老夫和御史夫人他们,却没有任何的交集,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谁也怨不了谁,成王败寇而已。
但让薄情意外的是,在队伍中,她看到了陶然,真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她不去找别人,别人却主动送上门,她没有放过她理由。
这种沉默一直保持到第二十天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妃陵。
正如慕昭明所说,妃陵的风景不错,初春的季节,蒙蒙细细雨,雾气山岚,到处奇峰笔直而上,山壁如刀削,顶峰上苍翠含雪,犹如鬼斧神工的杰作,而庄重雄伟的妃陵前殿,正坐落在这些奇峰险岭中间。
薄情随众人下了马车,站在一种缟白素衣的诰命中间,自有一种天生的风韵,站在人群中,格外的惹人注目。
突然一把女子的,略带怨恨的、熟悉的声音传来:”数月不见,左相夫人越发长高了,出落得更加标致,长大后也必然倾国倾城。“
薄情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淡淡的道:”玉小姐为母守孝,也多时未见,更觉丰润了些。“停在旁边的是右相府的马车,说话的人不是玉颜华,还有谁。
哼!
薄情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冷哼,只见一名六十开外的老夫人,扶着小丫头手,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下来。薄情微微一滞,这夫人正是她前世的亲祖母——玉老夫人。
虽然自己因为家族的原因,随母姓薄,但老夫人对她的疼爱,却丝毫不改,但对玉颜华却是异常的冷漠,前世也就在她面前,她可以不用掩饰自己的孩子心性,鼻子中不由的一酸。
玉颜华连忙走上前,上前虚扶一把,不想却被那老夫人一把甩开,冷冷的喝道:”我这没用老婆子,可不敢劳动你玉大小姐的驾。
“祖母”
“没规矩的东西。”
玉颜华的脸马上一红,一脸委屈的站在原地,她不过是见到薄情,想到丧母之恨,一时忘了规矩抢先下马车而已,况且这些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没想到老夫人这次竟会当众给她没脸。连一声祖母也不准她。都是薄倾情那个贱人,连死了都占着本就属于她的宠爱。
这么大的声音,怕附近的人都听到了,薄情心中不由暗暗偷笑,看到玉老夫人迟迟下不了车,不由自主的上前,轻轻调整马车下边的脚踏位置,伸手道:“玉老夫人,慢点下,别急。”
玉老夫人带着沧桑的面上,微微的一愣,突然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把手交给薄情:“劳驾小姑娘,扶我这把快散掉的老骨头。”
“玉老夫人客气了,身为晚辈的理应如此。”薄情也不由暗暗抹汗,她只是一时习惯。
“小姑娘是哪家的孩子?”玉老夫人亲切的问,刚刚那一瞬间,以为又看到了自己的小情儿,那动作,那神情,是一模一样。
“老夫人,人家可不是会把小姑娘,而是鼎鼎大名的左相夫人。”玉颜华不失时机的挑衅道,谁不知道父亲与慕昭明在朝堂上向来不和,明争暗斗,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待见薄情。
玉老夫人见玉颜华说得尖酸,不由的皱皱眉头,不悦的道:“男人朝堂上的事情,与我们何干,真是不懂规矩,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你连你妹妹的一半都及不上。”
玉颜华最听不得别人拿她跟薄倾情比,面色微变道:“好好的,老夫人还提那个罪人做什么,还嫌她连累得我们玉府不够吗?若不是因为她,爹也不会从丞相变成右相。”
薄情听后心中一寒,玉廉的败落是自找,现在竟然赖到她头上,寒着声音道:“玉小姐,在朝为官,能者居上,是不变的定律。你这话,是在怀疑皇上的圣明吗?”
玉颜华面上不由一阵慌乱,玉老夫人瞪了一眼她,含笑道:“颜儿不懂规矩,一时胡言乱语,请左相夫人莫要放在心上,左相大人的英明,满朝皆知,岂是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能否认的。”
“玉老夫人,不必如此,非常时期,晚辈也是担心玉小姐祸从口出,累及家门而已。”薄情含笑道,玉颜华早晚会死在她的愚蠢肤浅上。
玉老夫人也马上点点头,瞪一眼玉颜华:“出门在外,收敛点吧。”
薄情假装没听到,淡淡的笑道:“连日赶路,舟车劳顿,想必玉老夫人也累了,明天还有诸多的事情,本夫人就不打扰,告辞。”一段小插曲就这样过去。
经过一夜的休整后,众人天刚亮便来到前殿,薄情满心无奈,却不得端端正正的跪在灵前,前面刚是九十九名从卧龙寺请来的和尚在念拜大悲忏,站在祭坛中间的赫然是清远主持,另外还请了一百名道士设坛念颂,仪式颇为隆重。
乔贵妃的灵枢旁边,风云治神情哀戚的跪在前面,连面容也消瘦了许多,薄情心中不由的冷冷一笑。
似是感觉到薄情的目光,风云治不由的侧过头,恰好与薄情的目光相撞,前者面上露出一抹讥诮,后者的眼瞳紧缩,几乎能喷出火来。
风云治双手马上握成拳头,薄情竟然来了妃陵,就别想活着离开,就留在这里一直陪着母妃吧。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风云治始终没有行动,若不是慕昭明亲自提醒,薄情都以为风云治已经放弃报仇。
但是,他肯放弃,她却没打算放过他。
眨眼七日便过过去,终于到了要把灵柩送入地宫的一日,蒙蒙细雨更添的几分愁绪,薄情站在雨里,望着那石门缓缓打开,几名壮丁,抬起那白玉棺缓缓走下地阶,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风云治突然冲出人群,急切的叫道:“等等。”
众人不由的一愣,薄情不由的眯起眼睛,只见风云治扑一下对着围簇在白色人群中,朝那明黄的身影连连叩头道:“父王,请允许儿臣再送母妃一程吧。”
元帝站在巨大的伞下,目光缓缓的移动,绵绵雨丝落在他缂金的靴尖上,滴滴答答,似是滴出了一代帝皇的此许愁绪,半晌后才合上眼睛道:“你去吧。送送她。”
薄情站在女眷中,静静看着这一幕,原来帝皇也有情,看得皇帝对乔贵妃还是挺上心的。
繁琐的礼葬仪式结束,却迟迟方才入去的出来,薄情不由的一阵疑惑,正在这时,突然从陵墓内发出一声巨雷般的闷响,整个大地都开始震荡,连附近的山石都在往下掉,脚更是开始出现裂缝。
薄情正想离开时,突然双脚被人死死抱,一阵天地山摇后,跌落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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