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忘禅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来景伏城应当是死在了那个冰冷的牢狱之中,被他那敬重的皇兄眼睁睁看着,咽了气儿。
不知道他死之前可有担心过自己。
忘禅闭上双眼,神色逐渐变得冰冷麻木,他几乎是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他……还活着么?”
勤亦抿了抿嘴唇,有些不敢说话。
“说。”
大概是忘禅头一次有如此严厉的语气,所以勤亦吓得一哆嗦,便把什么事儿都给抖了出来:“尸身放到了那修建的宗祠里,本打算入皇陵的,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宗祠突然烧了起来,那边还没人看着,就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师父!您这是要去哪儿?”
忘禅连鞋也顾不得穿,冲进了雨幕里。
好可笑,才新建好的宗祠,一夜之间便成了残垣断壁,什么都不剩了。
忘禅赤裸的双脚踩在那破碎的石子儿上,本就受伤的身体更是变得残破不堪。有血印子逐渐出现,但他亦是不管不顾,只念着要将景伏城给找到才行,哪怕只是最后一点残留的什么。
但可惜的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里的风声很大,雨声也很大。几乎是一夜之间,什么都被倾覆,也什么都不存在了。
忘禅站在雨中,抬头望着这最后剩下的一点建筑,突然轻笑了一声。
勤亦在一旁冲过来,替他撑着伞,小声道:“师父,要不咱先回去吧,景将军若是看到你在这儿淋雨,恐怕心里头也不舒坦……”
忘禅问他:“你可知这几年我是如何过来的?”
勤亦不解。
“我父亲娘亲走了,阿姐也走了,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忘禅平静地说,“我来鸿鹄寺那天,小城也来了,他在门口守了我好几日,最后才迫不得已的离开。他走的时候,我偷偷出了鸿鹄寺去送他,告诉自己与他从此一别两宽,可哪有可能做到什么一别两宽啊……”
“若非是他,我想不到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忘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从前我顾忌着他与那人的关系,什么也不敢做,只想着离他越来越远才好……可眼下却后悔得很,我怎么就什么都不做呢。”
“那人,能有什么心啊。这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忘禅一句一句、细细地念叨着,像是说给勤亦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勤亦也有些分不清了。
忘禅只是望着,看着,然后往那残垣断壁处迈去——他不撑伞,任由风雨交加,打在他那脆弱不堪、却又坚韧不拔的身躯上。
他想他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最终依然落得如此下场,又是为何要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