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条长尾即将打到沈万霄,松晏顿时着急不已:“沈万霄!”
但沈万霄似乎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朝着他微微偏头,像是在说“我在”。
松晏一怔,这回看清了他紧闭着的双眼:“沈万霄……”
话音未落,朱红的蛇尾便径直打向沈万霄腰侧。他有所察觉,但为时已晚,尚未来得及捏诀便被打入血海之中。
松晏眼睁睁看着他在眼前消失,蛇尾猛然打进血海里溅起数丈高的水花,直扑进他的眼里一阵又一阵地酸涩发疼。
他脑中一片空白,之前应空青被推进血海的惨状尚犹在目。
付绮唇角微勾,握着长明灯转身看向松晏:“这回该轮到你了。”
第82章 解禁
松晏呆呆望着沈万霄消失的地方,那里的血海归于平静,狂风似乎并不能撼动它分毫。
见状,付绮脸上的笑意愈加浓烈,几近癫狂。他捧着长明灯,眼神痴迷:“松晏啊松晏,你说你要是没多管闲事去赵家那两个女人的梦境里,哪还会有现在这些事情?”
松晏不应声,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仇恨顺着经脉一路烧到眼底,叫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变得猩红可怖。
“你早就该死了,观御也是,”付绮将长明灯举到眼前,隔着薄薄一层人皮灯罩,脸颊几乎贴上在烈火中昏迷的人,“还有她,这小娘们儿早就该死在寒潭里,偏偏你那舅舅心软,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救她出来。”
语罢,他的神情变得更加可怖,紧紧抓住长明灯的双手上青筋暴起,指甲掐白,怨毒道:“要不是因为她,我娘也不会死。”
他一边说着,竟一边想捏诀将长明灯连同被困在灯里的百里轻舟一并摧毁。
楼弃舞在这时现身,他自云端而下,负手前来,白衣黑发翩然若谪仙,独独脸上戴着一只花纹繁复的烫金纹面具,左右一对月白流苏耳坠垂肩,端的是一副霁月清风神仙相,偏偏有些动怒。
是以他站在那儿便无端地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意。但这种寒意并非沈万霄那种大雪天下光明正大的寒冷,而是幽暗地穴里阴森潮湿的寒冷,恍若青面獠牙的恶鬼。
付绮抬头瞧见他,顿时身子一僵,纵然有万般不情愿,也只能毕恭毕敬地开口道:“主子。”
楼弃舞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旋即冷声道:“跪下。”
付绮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他不愿意跪,但身后的蛇尾仿佛只听命于楼弃舞,眨眼间便已化作两条腿,紧接着膝弯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似的弯下,“咚”的一声磕在青石之上。
楼弃舞见了,顿时轻蔑地哼声。他手掌一伸,付绮便再抓不住长明灯,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飞到楼弃舞手中。
“本王从未准你擅自行动。”楼弃舞伸出一指,略长的指甲顺着灯盏走了半圈,而后目光越过长明灯落在松晏身上。他停顿片刻,浅笑道:“涟绛,好久不见。”
松晏回头,脸上尚还挂着未干的泪滴,但眼神已然变得冰冷至极。
楼弃舞在这眼神里微微一愣,之后笑语:“几个月不见,你这模样倒更像以前了。”
松晏缓缓起身,手上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放了我娘。”
此话一出,楼弃舞与付绮皆是一怔。须臾,便听付绮狂笑道:“放了她!?松晏,你蠢不蠢?老子费了老大劲儿才抓到的人,岂是你说放就能放的!?”
“闭嘴!”楼弃舞嫌恶地睨视付绮,只差没抬脚将他踹开,再转向松晏时依旧是和声细语,“涟绛,你无父无母,是天道点你为神,此后天地便是你的双亲。花盼儿区区一只白狐,又怎当得上你一声‘娘亲’?”
松晏冷冷注视着他,双手已然紧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我叫你放了她。”
“傻子,当真是傻......”付绮闻言不禁嘲笑他,熟料尚未来得及将话说完,楼弃舞便一脚将他踹开,还顺带施了封口术,让他只能从嗓子里挤出些“唔唔”的声音。
松晏冷眼看着一切,胸前的长命锁滚烫无比,几乎要灼得那一小块肌肤冒烟,他却似是毫无察觉,额间血红花钿时隐时现。
“放了她也行,只不过......”楼弃舞盯着那朵红莲,声音渐渐沉冷下去,“得等我先祭龙脉。”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只还尸身。
松晏脚步微动,体内似有洪水猛兽,它们即将冲破牢笼,将天地都一并吞没。
楼弃舞浅浅颔首,而后颇为满意地朝着付绮勾勾手指,解开跪令准他站到身边,嘉奖道:“你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将功补过。”
话音刚落,他便勾唇轻笑,抬脚轻踩上海面,脚下红蛇亲昵地蹭着他的鞋底。他却觉得恶心,脚尖飞快点过水面,眨眼间便已落至血海正中,而后捏诀起阵。
长明灯中的烈火越加旺盛,百里轻舟蜷缩着身子,在疼痛里紧蹙着眉头昏睡,手里紧紧攥着雪耻。
周围狂风大作,黑压压的乌云自四面八方拥来,缓缓将白日蚕食,余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在这黑暗里,长明灯猩红的灯光如同妖兽的眼睛,里头跳跃着一浪高过一浪的火海。
楼弃舞口里念念有词:“八荒九州,三界无妄,诸世百妖,顺吾之心,食龙吞凤,杀神佛,祭龙——”
神诀尚未念完,天地忽然开始颠倒,疾风自血海中奔来,撕咬吞食海里的红蛇,“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混着“呼呼”的风声,如同万鬼齐哭,直教人颈后生风,阴寒恐怖。
松晏稳稳站在旋转的天地间,脚下血海中涌来的风纷纷绕开他,裹挟着血海往人间倒灌而去。他视而不见,抬手拉弓,那张碧绿如玉的弯弓上搭着一枝用耀青石,凤凰羽和九尾狐骨打造的羽箭。
他拉紧金色的弓弦,径直瞄准楼弃舞的心口,声音森冷:“放了她。”
第83章 争斗
血海奔涌,径直向下涌进人间。大地之上,乡亲百姓们纷纷抱头鼠窜,尖叫着躲避倾盆而下的血雨,或高耸或低矮的房屋楼宇岌岌可危,群山俱裂,河水倒流,就连京城里的念河也受此一劫,疮痍满目。
“不好!”步重驮着李凌寒,猛地扑身险险避开汹涌而下的血浪,高声道,“松晏冲破了禁制,只怕是会毁了人间!”
离他不远处,勾玉扬手聚沙,啪一声击散身侧一股瀑布般直往下坠的血水,神色难得严肃起来:“本座虽然想让他早点回幽冥界,但如今照他这么个莽法,只怕是连幽冥界众魔也难逃一死。”
听着两人说话,李凌寒更是脸色煞白,他的手背不小心被血水溅到,竟如同被剜下一块肉一般露出内里的白骨,疼痛难忍。
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饶是见惯了战场厮杀惨景,此时也只觉两股颤颤,抖着声音发问:“这都是无灾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