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晏躺回袖中,乍然想起之前在将军府中那两具死尸身上也闻到过这股味道,便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子,问:“母鬼死后身上的怨气会消散么?”
“不会。”沈万霄一边说,一边往袖子里丢了颗圆滚滚亮晶晶的蓝色珠子。
松晏急忙手脚并用地抱住。
“哥,我说你可别太偏心了啊,”耘峥见了,眯眯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净尘珠我跟你要了上百年你都不给,松晏这都还没开口呢,你就这么爽快地给他了。”
净尘珠?
松晏虽不知这珠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听耘峥意思,这颗珠子也是个难得的宝贝。他趴在幽蓝的珠子上,像趴在满天星辰里,满心雀跃。
沈万霄捏诀隐去身形,难得做了回解释:“净尘珠掩妖气,辟邪煞。你修为不差,不需要净尘珠。”
松晏一字不落地听清他的话,而后如霜打的白菜,蔫巴巴地耷拉下脑袋。
——原来是嫌我没修为,嫌我是只妖怪。
耘峥与沈万霄手足之情,猜也能猜到他说这话的用意,便没再拌嘴,自觉地移开话题:“不会消散的话,那天晚上你见着的母鬼身上可还有怨气?”
沈万霄摇头。
耘峥不由纳闷道:“那他将母鬼身上的怨气移到那两具尸体上,是想让尸体代替母鬼么?可这也说不通啊,母鬼长相虽丑陋,但也有鼻子有眼睛的,与白骨大相庭径,怎么瞒的过去?”
小白扶稳净尘珠,松晏翻了个身,仰躺在珠子上:“这般粗陋的法子自然瞒不住人,但若是想瞒一个瞎子却是顶好使的。”
谈起瞎子,松晏脑海里浮现出江笑雨那双眼白极多,瞳孔却只有针扎的孔洞般大小的眸子。
耘峥自然而然也想起江笑雨,想起她那双奇怪的眼睛。
他浅浅皱起眉头,出声说:“江笑雨是桑女后人,当日是她先将我救下,之后我才在无妄海边找到了你。
松晏,若真如你所想,他想用那两具尸体浑水摸鱼,营造母鬼未死的假象,以此欺瞒桑女......那这事不好解决。”
“为何?”
耘峥摸摸下巴,偏头望了沈万霄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对的意见,才道:“桑女一脉承女娲遗志,世代守在无妄界中,借梦境引渡枉死无妄界中的幽魂。她们游走在生死两界之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甚至能预知未来。也正因如此,三界中一直有传闻——桑女离开无妄界之时,三界中必有大灾降临。”
若有一日,江笑雨离开无妄界去往人间,那是因为她瞧见了以后,试图加以阻拦。
松晏心下一惊:“你的意思是……若是江笑雨一直以为母鬼未死,便不会采取下一步行动,也就不会阻拦大灾发生。那个人,他是以此阻拦江笑雨,想毁了三界?”
“嗯,”耘峥颔首,旋即又皱眉,拿不准主意,“不过这也不好说。他是不是要瞒江笑雨,我们还不确定……如今江笑雨还在无妄界中,但若是让她得知母鬼已死,我不确定她是否还会继续待在此处。”
松晏捏着耳朵,左思右想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将母鬼已死一事告知江笑雨。那样无论“他”是不是有意隐瞒江笑雨,三界生灵都不会因此受害。
但江笑雨神出鬼没,无妄界又如此之大,要找她恐怕是难于登天。
松晏正琢磨着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此事,小白忽然推了下净尘珠。他躺不稳,从珠子上摔下来,摔得四仰八叉,一抬头,只见小白垮着一张脸闷闷不乐地抱住膝盖。
沈万霄与耘峥走得有些急。
松晏只好费力地将滚远的净尘珠抱回来,理理衣裳在小白面前蹲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他直觉是方才提及桑女,小白才反常起来。但他听不懂小白讲话,只好连蒙带猜。
“你是说……桑女是你娘亲?”
“沈万霄……是你......娘亲?”
“阿姐?”
“你认识玉佛?”
“长命锁?沈万霄?”
“玉佛......有人拿尾巴.....刺他?”
......
松晏欲哭无泪:“你到底在说什么?”
小白手舞足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奈何松晏一个字也猜不出来。
察觉到袖子里的情况,沈万霄脚步一顿。
耘峥便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无事。”
松晏抱着头叹气,举高手轻轻抓了下沈万霄胳膊:“沈万霄,小白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知是不是没听见,沈万霄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同耘峥道:“蛇僵出现在此地,并非偶然。”
耘峥骤然扭头看他。须臾,压低声音道:“哥,你的意思是——那人此时就在无妄界中?”
正巧这时,寝殿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畏手畏脚地进殿,他看起来贼眉鼠眼的,还瞎了一只眼睛。他走路时低着头,脚下步子缓慢,粗短的十指用力绞在一起,手腕上缠着一条朱红的小蛇。
沈万霄仔细端详他,目光渐沉:“四季神风晚。”
松晏与小白并肩坐在袖口,两条长腿悬空,一晃一晃的。
他听过无数种四季神风晚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