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几人也愤怒的冲了出来,一起大叫杀了裴炎。
李贤站在一旁,冷汗直流。刘冕也捏了一把汗,心忖这李贤和裴炎合计的。怎么是这样一出苦肉计,在挑战武则天忍耐地极限吗?
“武承嗣,你住口,退下!”武则天怒喝起来。武承嗣等人顿时吓得一下就懵了,个个惶然的眨巴着眼睛退回班列,纷纷惊恼的想道:今天这事儿这是怎么了?我们这不是在帮太后吗,她怎么?
刘冕却是心中一喜:这事儿有门了!武则天终究是老辣的政治家。在大是大非面前。定然有着自己的见解与主张。
“裴炎,如此说来,你当初一切行为只是为了表达对予地不满、对予进行要挟以夺回你首辅大权地目的,对吗?”武则天话中的怒气消去不少,显得异常的冷静。
“是。”裴炎答了一字,面沉如水目不斜视。
静武则天静了半晌,没有说话。朝堂之上也没有人再敢搭腔,都在拭目以待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好,很好。裴炎,予今日终于看清了你地嘴脸和用心。”武则天朗声道。“予同样对你有怨恨,不过,予不会因为这种私人地恩怨而杀你。予立于天下之巅,看的是天下大局。杀你太过容易,一小卒足矣。如此却没有丁点地意义。裴炎,予非但不杀你,还要继续用你为官陛下,予今日就当着满朝大臣地面,代裴炎向你求情。予请求你,赦裴炎之罪。任命他为崖州司马。”
“母、母后,这”李旦一时有点愣了,脑筋里还没捉摸过来她这打的是什么算盘。
刘冕的心却砰砰的跳了起来:高,实在是高啊!
李贤高明!
裴炎高明!
武则天更是高明!
事到如今,方才能够看出李贤与裴炎这一出苦肉计的高明之处。裴炎同样的对太后宁折不屈。但是他却十分委屈的将当日之事。说成了是出于一己之私地愚蠢作为。这样,既符合他的立场。又能顺理成章的和被人所理解。只是,熟知裴炎人品的人,才会为他大声叫屈因为裴炎根本不是这种人!他是堂堂的首朝首辅、有着国士之风的忠良啊!
如此自认小人,该要背负多大的耻辱和冤屈?
刘冕看了看李贤的表情:眉头皱起,眼中尽是凄迷与悲壮原来,这果然是他与裴炎定下的苦肉之计!
为了保全关陇门伐仕族,为了保住李贤,裴炎才做出了这样巨大的牺牲!
这个牺牲,将让一向清正廉洁地裴炎从此背负世人的唾骂、从此成为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徒、从此再也难以翻身甚至有可能背负永世的骂名!
这对于一名国士来说,将比剥夺他的性命还要残忍!
刘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的吐出。李贤的双眉也渐渐紧锁,眼中渐有一丝泪花涌到眼眶边,不停的在那里打旋。
场面突然变得怪异起来。许多人仿佛也看出了其中蹊跷,纷纷愕然、惊讶、同情、悲壮的看向跪倒在那里的裴炎。诸如武承嗣等人,也愕然不解的瞪着他,眼神中写满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为了别人而做出这样地牺牲,会有什么值得的?
李旦一时愣住了,身后武则天又道:“陛下,你可愿成全予的这一番心意?”
“啊?皇儿皇儿一切听从母后钧命行事。”李旦这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道“裴炎,你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敢要挟在后并妄图对其不利!朕本不待饶你,但太后以德报怨为你求情,朕朕就法外开恩,贬你为崖州司马。即刻离京上任,不蒙传唤不得入京!”
“罪臣领、旨、谢、恩!”裴炎大声应诺,拱手拜倒。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站起身来。
他的表情,一如当日的平静。身影,也一如当日地沉稳。步伐,也一如当日地轻盈飘洒。一步步,缓缓的,在众人千奇百怪地眼神逼宙之下,往朝堂大门走去。
他的脚下,会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没有人能知道
刘冕凝神看着裴炎的身影,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李贤成功了,他能保住性命了;关陇仕族得以保全了,虽然他们违心的向太后投诚并牺牲了一个裴炎。
武则天的这一手以德报怨玩得太狠了。裴炎自作小人自暴其短,给了太后一个很好的台阶下并做下一大笔人情、在天下人面前也做出了一个胸怀宽广的高姿态来。
她太划算了。虽然她刚才一会儿还在怒气冲冲的大骂裴炎,可是在她心中,会不会对李贤和裴炎充满感激呢?
刘冕清楚的看到,两行眼泪顺着李贤的脸,无声的流落。而他只是拱手低头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宛如千年的古松。
刘冕心中慨然长叹:这就是政治,吃人不吐骨头的政治。多少人在政治场上不择手段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往上攀登,又有多少人为了心中的理想而作出无畏无惧的牺牲?
谁对,谁错?
谁又能一语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