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有惊喜给我们,不会是诳人吧?”张国容斜睨着安宁,虽然说得像是嗔怪,可声音和目光却都透着丝丝缕缕的暖。
眨下眼睛,安宁有些皮地瞥他“所谓惊喜就是要突然出现在眼前才会有惊喜嘛!”
原本,上次抢剧本时还有些担心哥哥会生她的气,可是现在她反倒坦然了。或者该说是哥哥的态度让她突然之间把自己摆得老高。所以说,有时候一个人的宽容只会让别人更蹬鼻子上脸,把你压得更厉害咳咳,这个绝不是在说她。她这个人还是会因为哥哥的宠爱而感到满足的。再说了,如果她真的做得太过分,恐怕哥哥也不会真的一声不吭仍由她胡闹。
嗯,她只不过是在被容许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借力于哥哥的宠爱与信任而已。绝对、绝对的不是恃宠而骄。
冲着站在哥哥后面的唐贺年眨了眨眼,安定笑道:“所以,哥哥,为了你的惊喜,现在就把眼睛蒙上好不好?”
“你别搞笑了,当这是拍喜剧片还是做什么啊?”失笑出声,张国容挑了挑眉,看着前面狭小的胡同,突然微笑“你说的惊喜就是在这里面是吧?倒要看看你租的四合院合不合我的心意了。”
被他一句话气得几乎吐血,安宁忍不住抬眼去瞪唐贺年。
“我什么都没有说过。”笑眯眯地举起手,唐贺年抿紧唇跟在张国容身后往胡同里走去。
“骗人。”气哼哼地低喃一句,安宁没好气地用眼刀戳着两人的后背。
前面哥哥悠悠然的声音传来“你让车子往胡同口这么一停,我还猜不出来吗?要知道我可是”
嘴角抽搐,安宁很想把哥哥的嘴堵上。这只三眼猴子,难道开演唱会时场场吹嘘都没吹够吗?眼卡着他们在前面晃晃悠悠地,一会儿就把她落在后面,只能看着两人不时对胡同两旁指指点点,隐隐听得赞叹之声。
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安宁其实对自己的做法得意之极。靠在灰旧的墙上,待前面那两人终于反应过来折回身。才笑着挑了挑眉,很无辜地道:“你们走过了。”
一挑眉毛,哥哥突然伸手指了指她的肩“不要动啊,你肩上好像有”
眼珠一转,安宁嗔道:“你不要吓我,”可身体却到底不敢乱动,被他这么一说,好像真的觉得肩上息了什么东西似的。就在她忍不住想要转头去看时,哥哥突然“啊”的一声大叫。吓得安宁身子一跳,猛地窜了出去,手还一个劲地往下扫。没两下,就听见哥哥哈哈大笑的声音。
气急了,怒目相视,只瞪得唐贺年也用指责的目光帮着她声讨哥哥的不厚道,只瞪得哥哥哥眨了下眼,状似无辜地转过头去才得意地哼了一声。把钥匙拍在哥哥手上,她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门“看看这个惊喜是不是合你的心意吧!”
瞥她一眼,再看看手里的钥匙,哥哥微微一笑。顺着她意思走过去亲手打开看起来是新近刚漆过的木板。
听着那一身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吱呀”声,缓缓走近,环视着眼前不大的院子,他的嘴角轻轻扬起。
院子不是很大,却很是精致,老旧的房子虽然新近修葺过,却仍然古色古香,透着那股子旧的味道。最可喜的却是院中那一株说不清年份的海棠树,累累花蕾,含苞待放,粉白的嫣红的,满眼的娇色
默然无语,走过去坐在树下的石桌上,轻轻合上眼,风拂过,带来那股子馨香,仿佛沁入脾肺。虽然是身外繁华的都市,却自有一种淡然恬静之感。
久久,张国容才张开眼睛,微笑:“这个惊喜,我喜欢。”
暗暗吁了口气,可脸上却俱是得意之色。看来,这座小四合院是可以留得住哥哥在北京住下了。不枉她一早就请地产经纪留意,才卖得下这间让她也觉得十分可心的四合院。
有三分得意,尤其是在看到哥哥听到这四合院是买不是租时,安宁更觉得三分得意也变成了七分得意。“可不是随时都可以买得到的。”
就像她之前和唐贺年说的,北京的楼市大有可为之处。这次她不仅仅是买了一间四合院,还另买了几间高级公寓还有一间小别墅。现在的北京房价低于香港,可十年后,这房价可就是得用“离谱”两个字形容了。
一座四合院令哥哥颇感欣喜,可真正令哥哥安心住下的却还是接下来的工作。
几天后,四合院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宁静,陆续登门的访客,还有最初的梅兰方剧组成员,让这座四合院充满了生气。
几经思量,还是接受哥哥的意见请了陈铠歌做导演。毕竟现在这位大导演还没有拍那个无极,安宁还是深信他的心里仍对艺术存着一份追求而不是像之后那样追求所谓商业大片的效果。
又因陈铠歌的建议,请了著名女作家严歌令来做另一位编剧,可以说,这部梅兰方。是在安宁与严歌令两个女人以及张、陈两个男人每天的评论及研究中逐渐丰满起来的。
大量的历史资料文献,堆了满满一屋子。经过修葺,那些旧屋不单只唯美兼且实用,一应现代用具俱全。可大家最爱的却是围坐在海棠树下品茗细叙。微风拂过,盛放的海棠悉索绵绵花香。
最初,是打算亲自登门拜访梅先生以取得授权以示尊重的。虽然一听到这建议,安宁已悄悄皱眉。但因为哥哥的赞同,便只得通过梨园前辈引见,希望能亲自详谈。却不料梅先生推说没有时间婉拒了这个请求。
“无需授权啊,反正法律上也不曾规定拍传记电影一定要得到其后人的授权。既然我们的尊重与诚意,人家并不放在心上。那我们想怎样便怎样好了,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安宁首先沉闷的气氛,看看在座几位仍一脸沉重,便平声道:“现在大家所顾虑的不过是怕电影拍出后会让人指责有失史实或是被诟病污人清誉。但这两点,我有信心,绝不会出现在我们这不电影里。”
陈铠歌抬起头看看安宁,淡然道:“其实拍完霸王别姬后我一直都很想再拍一部类似的电影,但一直都没有一个好剧本”低声叹息了一声,没有得到授权,总是郁郁难安,只是就此放弃的话,又实在心有不甘。
“我”张国容低垂了眼,突然又抬头道:“不管怎么样,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好了,不要偷懒了”
看他站起身,转身,甩动手臂一副准备要大干一场的样子。陈铠歌突然扬起眉笑了一下“我记得那年拍霸王别姬时,国容一到北京就先拉了我去大师的墓前扫墓。他,其实一直都很尊重大师。”
是啊,因为从艺术的角度来看,其实这两个相隔半个多世纪的人是有些共通之处的。对于艺术的执着于大胆,还有那种面对群众的谦卑与低调的生活态度。
之后,没有再开口提及所谓的授权问题。每个人都集中全部心力在即将问世的这部亲戏上。几经讨论,最终把这部戏的基调定为厚重、大方,与之前的霸王别姬不同,这次所要拍摄的毕竟是真实的历史人物,虽然半虚半实,会有一些戏剧化的处理,但总体的格调却一定要庄重,故少了许多魅惑众生的灵动之意,而是更显历史的厚重之感。
剧本一点一点写,写人生,写艺术,写感情,写爱情各抒己见,期间也有争执不下之时,小小四合院里有时也会响起不和谐的声音。每每此刻,一直低调如同保姆一般只负责照料生活的唐贺年会笑着送上点心,换上一壶新茶,以温和的笑容、殷切的招呼让众人转开心思,待心平气和后再重新谈过。
剧本,一直写了三个月,期间,仿佛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安宁除了出席了一次游园惊梦的首映式外,就连金像奖以及其他电影节都没有参加。
几经删改,终于定下初稿。单看剧本,已经与安宁在前世看过的那部黎鸣版梅兰方有了很大的不同。比如:
现在这一版里更注重艺术上的追求,不像那个版本,后半部几乎没有过多的关于艺术的描述。像前往美国登台一事上,这一版就没有表现梅兰方的迷茫惶惑。而是展现一个渴望传播中国传统艺术的大师面对新的挑战时那种坚定与追求。
而与孟小冬之恋也不是那样热烈、唯美,又发乎情止乎礼。而是基本还原历史。既有艺术上的相知,也有生活中的冲突。令冬皇的戏份与梅太太并重,成为梅兰方生活的两大重心,同时,也加了梅兰方另一位妻子王夫人的戏份,虽然很少,又在蓄须明志的基础上增加梅兰方在抗战期间卖画为生等情节。
总之,比起安宁记忆中的那一版来说,在这一版的梅兰方更为真实,而非被捧上神坛的神。
在编剧的同时,经由之前教授哥哥京剧的程派传人张曼铃老师出面,请了梅派传人李玉夫老师亲自为哥哥做指导。起初李老师也不肯轻易松口,安宁几乎想要放弃,却是哥哥亲自登门,言辞恳切,最后竟然说动了李老师亲自指点。而安宁,也幸运地得到上海戏剧学校余派传人的姜老师指点。
剧本下来时,并没有一早便向外界公布将投拍梅兰方。一切都是在静悄悄地进行。张、安二人不理世事,专心习艺,哥哥还主动放弃了他原本最感兴趣的监制工作。恰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送上门来。
不是一次见韩三评,之前甜蜜蜜和花样年华被引进国内时曾经见过几面。虽然不熟,却知道其人是个对电影很有追求也很有野心的人。所以在韩三评提议由中国电影集团和天幕合资拍摄这部片子时,安宁在心里立刻就答应了。不过面上却还是做出一丝危难之色,一番协商,为天幕争取到最合理的利益后才一口答应下这次的合作。
其实,就算在分红上稍有让步,都是天幕占了便宜。毕竟和中国电影集团合作,就代表着能够眷打开国内市场。对现在渐渐势微的香港电影市场来说,能进入国内市场的电影公司无非是最先寻到了一线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