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皎皎一双如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眼眸慢慢地帐内站着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好脾气地笑了笑。
涑日看着满头雾水,神情隐晦,各有思量的众人,淡淡地开口:“尔等都下去吧。”
既然他这样说了,哪怕宋昀诃等人再想说什么,问什么,都只好将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语再咽回去,拱手朝着他和皎皎行了个礼,掀开帐帘出去了。
宋昀诃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他显然有些不放心湫十,几次欲言又止,湫十朝他飞快地炸了眨眼,示意他安心,他这才敛着眉出了帐子。
“婆娑,妖月,当日一别,许多年过去。”皎皎侧首,声音带着孩童独有的稚嫩:“今日,你们不出来与我相见吗?”
她话音落下一瞬,琴灵和婆娑分别从湫十与秦冬霖的体内飘了出来。
这还是湫十头一次见到婆娑剑灵,婆娑剑虽然早就认主秦冬霖,但后者一直陷入深度沉眠中,少有清醒的时候。
跟肉团子似的琴灵不同,婆娑剑灵就是缩小版的婆娑剑,两人在这一点上算是默契十足,均未以中州时灵体的模样现世。
琴灵有气无力地拍了拍翅膀,苦笑了声,道:“我早先让涑日同你传音,你是一句也未曾听进去。”
这下好了,她一来,那些它一直以来竭力隐瞒,想着循序渐进的事,被她三言两句全部打乱了。
皎皎有些稀奇地伸手去扯了下琴灵软绵绵的小腿,倍感疑惑地诶了一声,紧接着望向涑日。
涑日点头,对琴灵道:“我联系皎皎时,是她洞穴里那位郎君传出的回信。”
“他只说让我记得叫湫十姐姐。”皎皎很喜欢湫十,她将小小的手掌放入湫十的掌中,小半个拳头被包裹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惬意地眯了眯眼,甜滋滋地夸人:“湫十,名字真好听。”
说完,皎皎似是想起些什么,有些歉然地看向琴灵,道:“阿远记性不好,只同我说了这一句,没漏了别的吧?”
琴灵干脆在半空中假死一般软了手脚,半句话不想多说了。
她上来两句话,直接将他们的老底都掀了,光记着一句湫十姐姐,跟什么都不记有什么区别。
皎皎扭头看看秦冬霖和湫十,再看看琴灵和婆娑,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
因而她并未多在账内停留,几乎是在冰原山脉升起淡淡月影的时候,她便十分有礼貌地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还特意回头,朝着秦冬霖和宋湫十招了下手,声音如雪色般沁甜:“阿兄,湫十姐姐,我明日带着阿远前来看你们。”
一望无际的夜色中,巨大的玉蛟载着冰雪可爱的小姑娘飞速驶往远方,铃铛的清脆声荡出长而空灵的回音。
偌大的营帐里,顿时只剩下五个人。
湫十看着还在装死的琴灵,学着皎皎的样子,伸手扯了下它软哒哒垂下来的腿:“人都走了,说吧。”
再不说,骆瀛等人就要来了,以他们素爱刨根问底的性子,等他们搪塞过去,天都亮了。
琴灵眼看着避无可避,单独给婆娑传音,诶的一声,问:“你怎么跟君主说的?”
婆娑在看到涑日的那一刻,皱起的眉就没松过,但眼下涉及正事,他将情绪压下去,如实回:“君主想知道什么,我便回答什么。”
哪怕是在现今,君主这个词,也依旧代表着一种强大的威慑力。
“这件事太复杂了,当年中州多少人,多少事糅杂在一起,若是和盘托出,我怕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和接受能力,理起来够呛。”琴灵明显也有自己的顾虑。
“在中州的地盘,君主和帝后的身份,就算瞒,能瞒多久?”因为本体原因,婆娑的声音透着一股锐利的意味:“君主不似帝后,能纵着你一再胡来。”
他又道:“忤逆君主的事,难不成我还要做第二回 ?”
提起这个,琴灵总是心虚的,她顿时摆摆手,道:“行,行,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们暂且不提此事。”
他们斟酌说辞的时候,湫十慢慢地靠近秦冬霖。
“完了。”湫十裙摆散落在冰层上,她半蹲着,用手指尖在冰层上无意识地乱涂乱画一些东西,语调颓然。
秦冬霖问:“什么?”
“我觉得。”湫十仰着头看他,神情苦兮兮的,有些接受不能够地叹了一口气:“照他们的说法,我可能真的是从某个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妖怪。”
她一想想,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还是老前辈吧,这个好听一些。”
哪怕她说着令人莞尔的话,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秦冬霖也还是能凭借对她多年的了解感觉出来,她有些紧张。
秦冬霖垂眸,弯了弯腰,很轻地揉了下那个浅色的脑袋。
他从胸膛里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听着有些懒散的漫不经心:“没事。
“我们一起。”
第62章 妖帝
——“我们一起。”
月色清冷,无声洒落在厚厚的冰层上,男人声线沙沙哑哑,带着些松懈下来的懒散意味,如贯珠扣玉,圆转自如。
湫十抬头慢吞吞地瞥了他一眼,显然没有被安慰到,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葱白的手指在白色的冰面上涂涂画画,碾下一些细碎的冰屑,半晌,像是按捺不住了,两条细细的眉拧起来,朝着半空中的琴灵和婆娑望过去,声音带着点凉飕飕的意味:“我说,你们还要商量多久。”
琴灵薄若蝉翼的翅膀在月明珠的光亮下近乎呈现透明的色泽,它飞至湫十跟前,与她对视,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嗖的一下钻回了妖月琴里,紧接着,如释重负的声音从她脑海里传出:“有人来了。”
来的正是宋昀诃等人。
“那位姑娘走了?”云玄碍着涑日还在,就算满肚子的话想问,该说的客套话也还是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