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在这一年之前, 司徒瑾除了宫学里的先生, 还有偶尔在圣上那里见到的人之外, 就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外臣, 没办法, 一个小孩子, 正常的活动范围还是在内宫, 而不是前朝。大明宫就是个分界线,大明宫之前都是前朝的范围,过了大明宫, 就是后宫了。

乾安宫处在两者的交界线上,名义上是方便了皇子们与自个生母的交流,实际上, 一举一动都是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如果说皇子们想要进后宫只需要一个问安的理由的话, 到前朝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没有真正重要的事情, 你别想靠近大明宫, 御书房这些地方半步。

太子为什么能占据先机, 因为东宫就处在前朝的范围, 很多地方, 对其他人来说是禁地,对太子来说, 却是不存在这样的限制的。司徒歆急着出宫开府,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开府, 他哪怕能在朝堂上当差,但是能够接触到的人群就被限制得死死的,想要多走出半步路,都要被人拿着放大镜观看。

如今,司徒瑾也是有着特权的人了,他大概是当差的皇子里头年纪最小的一个了,正好也差不多到了这个可以进入朝臣视线的年纪,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后宫作为吉祥物了,就得拉出来在朝臣那里露个面。

这等宫宴已经近乎是国宴的标准了,能不能出现在宫宴上,宫宴上坐在什么座位上,都是有讲究的。就像是宫里头,有些人在宗室里头都是老人了,但是,圣上不喜欢,他们就算是天天上奏,也别指望能捞到一个位置。而那等内阁里的朝臣,论到品级,其实算不上很高,却能够安排到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有爵位的人,位置排序一般就是按照爵位的高低,而那些文臣就不这样了,还得按资排辈,有的都已经告老,只剩下一个虚衔了,他就是能被想起来。

这一点,在勋贵人家尤其表现得很清楚,圣上是不是惦记着你,是不是对你有想法,在座次上头就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座次之外,还有例行的赏赐,有的人因为一些缘故,没有机会或者是资格进殿,但是,哪怕是在大殿外头,也能得个一两碗福菜作为赏赐,这简直是最大的荣光。但是,这也是一个比较艰难的荣光,毕竟,圣上赏赐的福菜,谁敢不吃,谁又敢不吃完呢?问题是,外头天冷,哪怕捧出来的时候是热腾腾的,到了外头一会儿也就开始结油花了,这么一来,想要吃到肚子里头,就得需要额外的勇气和毅力。

这等规则对于司徒瑾来说还差了一点,皇子们的位置算是按照长幼排序的,他在能够出席的人里头年纪最小,因此老老实实坐在最末的位置,坐在最前头的自然是司徒毓,这叫司徒歆很是不满。但是谁让人家是储君,是太子呢,就算是序齿小,你也得认!

宫宴一开始的时候没多少好说的,等到后来就开始热闹起来,圣上吩咐一干皇子给宗室长辈还有一些大臣勋贵斟酒,司徒瑾也不能例外,当然,能享受这个待遇的人也寥寥无几,无论是辈分还是功劳都得足够,对方也不可能真的就大大咧咧地在皇子们面前拿大。

圣上给司徒瑾的任务就是去给承恩公斟酒,谢皇后的父亲这会儿已经是花甲之年,平常老是装出一副老糊涂的样子,这会儿也是差不多,摆出一副眼花耳背的模样,不管别人说什么,就装作听不清楚。

司徒瑾笑嘻嘻地拎着一个小酒壶跑过去:“外公,我给你斟酒!”

承恩公眯着眼睛,笑着起身,说道:“可不敢劳烦殿下,老臣如今年纪大了,也是吃不了酒了,便是别的,也没几样能吃的了,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如坐在这里,跟老臣一块吃两口热乎的?”

司徒瑾笑着答应了下来,然后将酒壶放边上一放,一屁股就在承恩公旁边坐了下来,承恩公也坐在一边,拿了一双干净的乌木镶银筷子,给司徒瑾夹了一只油炸的鹌鹑:“我记得,娘娘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么一口,可是啊,因为怕胖怕上火,每次只敢吃一只,就不吃了,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喜欢?”

对高热量食品的热爱是人的天性,油炸食品尤其如此,司徒瑾也喜欢啃点油炸的鹌鹑什么的,先用卤水煮过,然后再油炸,连骨头都是酥脆的,不管是闻起来,还是嚼起来都是喷香。司徒瑾笑嘻嘻地说道:“现在可看不出来母后喜欢吃这个,不过我也喜欢吃,母后经常叫膳房那边做呢,不过每次也只肯叫我吃两只,也说是怕上火!”

承恩公只是眯着眼睛笑,他看得出来,司徒瑾说到谢皇后的时候,语气里头的亲近是真心的,这让承恩公很是高兴,虽说圣上不叫谢皇后有亲生的孩子,但是有司徒瑾这样的孩子,其实要比有个不知道贤愚性情的亲生儿子强得多。养子这个身份,也更有利,起码,如果谢皇后有个亲生的,那么,他们谢家要么只能支持太子,太子失败了,也就只能搏一搏了,可是养子这个身份,弹性就大了许多,风险小,收益却未必小了,毕竟,这是个聪明还能干的,最重要的是,他看样子是个性情比较坚定的,不容易被外人的影响所动摇。

谢家不想做那等依靠裙带关系的后族,这种关系不靠谱,皇家从来都是六亲不认的,别说是亲家,就算是亲生的父母儿女,那又如何呢?因此,闷声发大财才是谢家最喜欢做的事情。司徒瑾这样,那就正好。

这边承恩公都已经想到如果不叫谢皇后改了玉牒,该如何让司徒瑾跟谢家更亲近了,那边,又有人凑过来了。

凑过来的是贾赦,作为荣国公的世子,太子的伴读,虽说没有明确的官职,但是他还是有资格进殿的,只不过得跟着他老子。

贾代善是个老狐狸,贾赦却有一副真性情,他既然跟着太子做伴读,差不多就一条路走到底了,贾赦的大舅兄如今是司徒瑾的先生,两人也算是扯上了一点关系,这会儿贾赦就凑了过来,打算跟司徒瑾套套关系。

贾赦在京城一帮纨绔里头,绝对是会玩的,他在读书上头只能说是一般,但是论起那些纨绔子弟的勾当,贾赦就没有不知道的。这也是贾家的自保之道,贾家已经两代国公了,贾代善之后,几乎不可能再执掌兵权了。贾赦需要的就是太太平平地做他的侯爷,等到太子登基,借着他跟太子的关系,贾家就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转型,虽然不容易,不过,贾家已经出了一个进士,哪怕是宁国府的,但说明他们家还是有读书的天分的,下一代,乃至再下一代,总不能一个都不成吧!

贾赦虽说别人都觉得他是个纨绔,实际上,却不是什么蠢货,太子不能明目张胆地跟司徒瑾这个弟弟交好,但是贾赦若是能投了司徒瑾的眼缘,对于太子来说,自然是好事。

贾赦跟承恩公告了罪,承恩公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只是坐在一边笑,贾赦见司徒瑾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开始攀谈起来。他切入的话题也很巧妙,他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说道:“能遇上七殿下可真是不容易,我老早就想问了,殿下你之前弄的那些菊花梅花是怎么做到的,简直是神了,我还叫人帮我画了个扇面呢,可是竟是画不出那等□□来!”说着,贾赦直接从扇套里头取出了一柄折扇,上头的扇面画的就是皇后千秋时候司徒瑾献上去的菊花。

见识过菊花的人不少,也有几个擅长丹青的,贾赦不知道费了多少事,才求了人家绘制了这幅扇面出来,但是扇面格局太小,哪怕不是画成凤凰的形状,看起来也缺了一份感觉。

司徒瑾笑嘻嘻地说道:“一点小技巧而已,其实说明白了,根本不值一提,寻常的花匠也能做出来,之所以在扇面上看不出来,也是因为扇面太小了,施展不开!”

贾赦当然知道,他又是恭维了司徒瑾几句,瞧着司徒瑾的脸色,兴致勃勃地问起来养花种草的事情,别的他也不说什么,皇庄上的事情,他是提也不提,又跟司徒瑾说一些神仙轶事,还有道经上的一些东西。贾赦并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人,相反,他涉猎极广,只不过都是粗通而已,并未深入。不管是道家,还是佛家的什么经典,他都能够说上几句,这会儿跟司徒瑾说起来,也是言之有物,言语也有些诙谐,老实说,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容易让人讨厌。

然后,贾赦又说到贾代善的一个替身,也是被御封为大幻真人的那位张真人,这位在京中也算是有道全真了,有圣上的册封,自个也有几分本事,清虚观在京中还是颇有几分名声的。张真人出自龙虎山张天师那一脉,当然,其实是旁支了,要不然,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混到圣上金口御封的?

这位张真人算是有几分神通的,不过可惜的是,他这点神通放在京城根本施展不出来,说白了,京城的龙气网络之下,几乎没有多少超凡力量生存的空间,巫蛊倒是有点用处,因为那其实是牵扯到了魂魄,另外也是走了偏门,利用魔神的力量打擦边球。为什么朝廷对巫蛊之事这么敏感,就是因为龙气官气在巫蛊上头能够起到的作用不怎么大。

但是这些道士和尚修炼出来的法力就不一样了,自个随便用用还没什么,想要施展出来,十分的威力能够发挥出一分就了不得了。这位张真人只能勉强说是修炼有成,会点符水□□之类的本事。不过,他比较擅长谈玄论道,曾经入宫给圣上讲过经,还曾经驳倒过一位高僧,至于什么道行法力的,那就是次要的因素了。

清虚观勉强都能算是贾家供奉的道观了,因此,贾赦跟清虚观张真人还是见过几次的,贾赦小时候,张真人还用道术耍过一点小把戏哄过贾赦。贾赦原本就听说司徒瑾对这些感兴趣,之前就跑到张真人那里做足了功课,这时候跟司徒瑾说得眉飞色舞。

而司徒瑾也是恍然大悟,自个其实是走进了误区,只想着那些得道高人都在深山老林里头,却没想到,这年头,就算是道士和尚,想要传道,也是要经过朝廷的,龙虎山的天师都要朝廷册封,一些没什么根底的修行之人想要修行,也要借助官府的力量,因此,实际上京中应该是藏了一些高人的。

司徒瑾不打算学那等请神的法门,但是,他觉得还是可以跟这些人交流一下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另外,还有对于道门经文的理解。司徒瑾将道藏还有一些道书都叫光量子计算机扫描过之后才发现,道门当年敬献典籍的时候,各个门派都藏了一手,甚至不止一手,很多关键的东西都藏得死死的,泄露出来的不过就是一些大路货色,而且各家都有各家的隐语,这给司徒瑾添了不少麻烦。

司徒瑾这般一想,然后便说道:“那位张真人既然也是道门高人,回头还要麻烦世子引荐一下!”

贾赦立马拍着胸脯打起了包票:“殿下尽管放心,殿下什么时候方便,臣都可以!”

司徒瑾笑道:“那就多谢世子了!”

贾赦又嬉笑了一番,然后才走了,承恩公一直在一边喝酒,这会儿才说道:“殿下难不成想要求仙访道?”

司徒瑾眨了眨眼睛:“外公你刚刚就是装糊涂啊!求仙访道什么的倒是不至于,我就是想问点东西!”

承恩公听着只是一笑,皇家也不怎么忌讳这种事情,似乎太//祖还有个儿子看破红尘,三十多岁的时候出家为僧了,不过,他一直在外云游,一直没有回京城,据说至今还在世呢!

承恩公却是不知道,司徒瑾还真是瞧不上这个世界的修炼法门,实在没多大意思,借助天上神仙的力量,哪里比得上伟力归于自身来得强呢?

除夕宫宴持续时间就算挺长,但是到了点也该结束了,再晚就要过宵禁了,而且,到了初一的时候,大家还得进宫参加大朝会朝贺,休息得太晚,明儿个一早打瞌睡丢丑可就不好了,因此,最后再祝了一次酒,宫宴也就结束了。

司徒瑾先回了长宁宫,至于圣上,他今儿个却是会继续留在大明宫这边了,毕竟明儿个还有大朝会,没必要两边折腾。

谢皇后这边的宫宴散得还要早了一点,这会儿已经除了大礼服,摘去了头顶的凤冠,不过用了一根玉钗将头发松松挽了起来,几个宫女伺候着她梳洗,瞧着司徒瑾精神奕奕地进来,谢皇后就笑了起来:“看样子没喝酒,还好,你年纪小,可不能随便沾酒,明儿个可就起不来了!行啦,时候也不早了,我已经叫人准备了热水,你先好好梳洗一番,早点休息!你如今也是司农了,大朝会的事情可是躲不过去的!”

司徒瑾顿时苦了脸:“还要这样啊,母后,那这司农我不做了行不行?”

谢皇后笑道:“跟我说可没用,这话你得去跟你父皇说!不过一年也就这一次,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行啦,去歇着吧,明儿个可别起晚了,到时候出了丑,可就是笑话了!”

司徒瑾也就是故意撒个娇,从他开始修炼观想法以来,所需要的睡眠时间是越来越短了,他如今正在享受自个最后一段作为寻常人的时光,为此,他还用了点小法门遮掩了自个的六识,让他不至于因为感觉太敏锐,恨不得直接溜号!这会儿又撒了一会儿娇,哄得谢皇后心怀大畅,这才回去了。

而司徒瑾身边伺候的人,却是一个个与有荣焉,对于这些宫人来说,他们的荣辱跟自个伺候的主子息息相关,你要是伺候的就是个小贵人,那么,在外头就得卑躬屈膝,见人都得叫哥哥爷爷,姑姑姐姐,而如果伺候的是得宠的后妃或者是皇嗣,那么就不一样了,在外头有的是人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