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光立刻来了兴趣,笑道:“那侄儿便不客气,二伯请,我敬你一杯!”
大概是觉得味不错,一杯饮罢,让侍女满上,又饮一杯,张朝光方吁了一口气。见状,张宜年摆摆手:“你们退下,这里不用伺候!”
两名侍女盈盈弯腰,缓缓退去,给二人留下谈话的空间。
迎着张宜年的目光,张朝光稍微酝酿了下,说道:“二伯,我此番出海,本是为闯荡一番,经营一些产业,赚些钱财。这一路同行,确实大涨见识,也学到了许多。只是,侄儿有些迷茫,具体当如何开始,又该从事哪方面生意,还请二伯赐教!”
“这是着急了啊!”张宜年笑了笑,道:“我当年初下海,也只是弄了两条船,招了些乡邻、水手,从江南贩些瓷器、丝绸、茶叶,从南洋换得他们的金银铜铁,先跑安南,后是占城、真腊,逐步向南。后来香料大热,自然参与进去,如今,南洋航线上,千帆竞渡,商品贸易仍旧是主流,可获重利!
不过,海上奔波劳苦,也危险重重,不大适合你,但这香料贸易,你却可以参与进去。既为闯荡,我可以介绍几个香料商给你,与他们一起收购南洋香料,转运回国内售卖……”
“香料确实一个好生意,只是,如今从事的人太多了!”张朝光想了想,说道:“何况,这样的事,二伯手下任意一管事都能做……”
闻言,张宜年莞尔一笑,道:“香料的竞争,确实愈趋激烈了,整个南洋的香料,大头都被几大家族垄断了,我张家就是其一,一般人只是分些汤汤水水,于你而言,确实没有太大挑战!”
顿了下,张宜年又道:“木材生意可有兴趣?”
“木材?”张朝光愣了下,疑惑道:“大汉地大物博,还能缺木材?何况,从南洋千里迢迢往国内运木材,其中能有利可图?”
“若是无利可图,我怎会提它?”张宜年淡淡道:“我所言自然不是普通木材,而是船木,在南洋这片宝地,数百年成材遍地皆是,似铁梨木、柚木,品质上等,都是绝佳的造船原料,也是国内大小船厂钟意的。你道我为何以区区两万贯便能购得海丰号?除了钱,我还往润州船场奉送了五百株八百年铁木!”
说到这儿,张宜年也不禁露出点得意之色:“润州场造的宝船,可不是谁都能买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去花那两万贯!”
看着张朝光若有所思,张宜年指着屋内的那方大案,道:“还是那些楠木、檀木,就是国内也不常见,都是名贵木料,可以卖给那些家具工场,他们也乐得开高价购买!
运输问题,容易解决,困难只在采伐,但是在南洋,遍地土著,用这些蛮夷采伐,代价可谓低微。张家在东面的勃泥国,就有几个合作的土著部落,从他们手中购买良木,更加省便!”
听张宜年这么说,张朝光有所意动,但是想了想,又道:“不知还有无其它生意?”
闻言,张宜年仍旧一副淡定的模样,道:“自然是有。良平岛每年都有大量的大食、天竺商人前来,他往往带有西方的货物,很多东西,就是在国内也颇受欢迎。他们中,有不少到良平岛为止,你可以同他们进行交易。此事,同样不困难……”
当然,张宜年嘴里的不困难,也只是针对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而言。顿了下,又道:“还有当地的真珠、玛瑙、玳瑁,甚至一些新奇动物,都可以售卖去国内。甚至是海盐,那勃泥国,善煮海盐,虽然品质一般,但盐的利益,想来你也清楚!”
“盐!”张朝光两眼一亮,但很快露出一抹迟疑:“二伯,国内虽然放开了盐的转运售卖,但各大盐场还是官营,严格控制!以海外盐输国内,其中风险……”
“你能意识到此点,很好!”张宜年微微一笑,赞许道:“我们张家,自然不能同那些盐枭一样,可以同国内的盐场合作,我一直有这个意向,还未启动,你若是有心,可做尝试。我估计,盯上这桩生意的人,已不在少数了!”
张朝光点点头,陷入了思索。见状,张宜年继续把肚子里的“货”往外掏,慢悠悠道:“至不济,你也可以效仿一些人,在诸岛国内圈些土地,雇些人手,开垦种粮。南洋的土地气候条件,想来你也有所耳闻,这一年来,大汉的粮价正在逐步上涨,虽然远了些,还是有利可图。何况,粮食乃民之根本,这桩生意,即便获利少些,但价值特殊!”
沉默了一下,张朝光拧着眉,望向张宜年,咬牙道:“敢问二伯,南洋贸易,获利最高者,是什么?”
闻问,张宜年淡淡一笑:“你若是不怕危险,可以带些人,去开矿!金矿,银矿,若说利益,恐怕没有能超过此项的了!不过,找矿不是件易事,充满危险,且不提那些恶劣的环境,深山老林,蛇虫鼠蚁,动辄要人命。
还有,矿山所在,很可能处在地域深处,被蛮夷所包围,时时有被袭击的风险,甚至本国的淘金者间,相互攻击者,也属寻常。来南洋淘金的,都是亡命徒,也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出身何等家族……”
张宜年刚说完,酒杯端到嘴间,便见张朝光满脸坚定地道:“二伯,我愿去淘金,还请支持!”
见其表态,张宜年不免意外:“你确认!”
张朝光郑重地点点头:“既然下南洋,自然要做那十倍、百倍利益的生意!”
张宜年却迟疑了,想了想,道:“其实,你若还有意仕途,可以在这海外想想办法。你看良平县,连区区一个留氏的旁支,都能位居县尊之位,你若是想……”
不待张宜年说完,张朝光便道:“二伯,我决定了!”
见劝不了,张宜年只能感慨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要选择这条路,淘金路的尽头或许灿烂辉煌,但那一路上,可是荆棘遍地,尸骨盈野啊……不过,你既然意愿坚决,我自然全力支持!”
“谢二伯!”张朝光起身,郑重一礼。
“还有一点,你要明白!”张宜年点点头,稍显郑重道:“为什么那么多勋贵家族踊跃南下,不只是南洋能给他们提供财富,更因为,在这海外蛮荒之地,一切都是野蛮生长,没有国内那么多条条框框,在国内不能使用的手段,在海外毫无限制,在国内杀头死罪,在海外却能升官发财,这才是南洋的魅力所在……”
第235章 无聊的雍王
良平岛确实是小,在距离张宅不过三百步的地方,便是清水阁所在,也是雍王刘承勋下榻之所。这是一栋巨大的庄园,位置更靠岛内,更加幽静,主楼阁更是岛上最高的建筑,足有七层,几乎在岛内任何一处都能看到。
这也是岛内最华丽的建筑,甚是别致,庄园内假山怪石,茂林修竹,亭台楼阁,齐整而完善。当初良平岛这边,可是花了大量心思修建,就是为了让雍王殿下住得舒服些,而在条件简陋的南洋,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毫无疑问,清水阁的防御是岛上最为严密的,重视程度甚至超过停驻舰队,郭良平足足派了五百士卒保守保护,周边有哨卡,箭塔,河上也有海军的走舸时时巡逻,可谓严密到了极点。
良平岛的七月,还是比较炎热的,刚刚下了一场雨,更显得湿热,让人不怎么好受。清水阁外的石板路上,一个车队缓缓驶来,车上装的是一个个木桶,押运的也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经过严密的检查之后,方才领了通行条,得以进入庄园。运入庄园内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检查严密,这是供应清水阁的饮水。
虽然靠近永济河,但河水中污秽甚多,也就平民能够取用,井水也太普通,因为,县衙专门派人去取山间清泉,每日供应清水阁。为了保证品质安全,海军还专门派了一支队伍,守护取水地。
这样奢侈的待遇,如此细致的照顾,当初刘承勋听了都连连摇头,在国内的时候,刘承勋自然已经够享受了,却也没有讲究到这个地步。
有心拒绝,不过,考虑到良平岛特殊的环境,再加上县长留绍平的劝说,为了安全,这才“勉强”接受。
当然,也正是在县府过分贴心的照顾之下,刘承勋方才按捺着性,在此地多逗留一些时日。否则,就南洋的情况,怎么也不愿意多待的,哪里比得上大陆。
不过,之所以逗留到如今,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不安分的刘昀以及刘文海那叔侄,想一出是一出,竟然跟着过良平西行了。
当初,他可是明确反对的,但架不住刘昀会说,又拿出刘皇帝经常挂在嘴边的“开拓精神”,这才同意了。
然而,如今刘承勋却有些后悔了,越想越悔,也不知舰队到哪里了,那叔侄俩情况如何,有没遇到危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回京如何向刘皇帝交代……
考虑到这些,近段时间来,刘承勋的心情也不怎么好,阁内的侍从们都下意识地添了些小心。
主阁楼内,刘承勋静静地趴在一张暖榻上,位置在露台,直接接受阳光的照耀,可以看到阁下的那片碧湖。
湖也不小,碧波荡漾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完全是人工开凿,当然,因为开挖而死亡的尸体都被清除了。同时,此湖还与永济河连通,中间另修了一座蓄水池,就是为了保证湖水的活跃。
一名侍女坐在边上,轻柔地替刘承勋按摩,还有一女剥着瓜果,刘承勋则懒洋洋的,显得百无聊赖。待了这么久,他也确实腻了、乏了,此前还在叹息自己变懒了。
在这良平岛,也确实有种坐牢的感觉,哪里都去不了,毕竟不在国内,他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