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悠过头了,却只学得一个表。也许是刘皇帝身上笼罩的光芒太强烈,无法直视,也让刘旸却始终难以看清刘皇帝的独夫本质。
刘皇帝爱民吗?自然是爱的,甚至贯穿统治前后,到如今态度也未动摇过,只不过,刘皇帝的爱民,其目的不在爱民,而在维系统治,做个样子而已。
善待百姓的事情刘皇帝做的很多,各种惠民宽民政策,也出台不少,但是,刑杀处罚,也从来没手软过,只是,很多情况,被掩盖罢了。
“我也不为难你,给你两个月时间,两个月后,我还会出游,届时,我希望看到一个新的气象!”沉吟几许,刘旸平静地说道,但语气不容置疑。
刘继昌虽感为难,但太子都发话了,也不敢不应,心中无奈一叹,拜道:“是!”
“还有一事,今日我游南市之时,听到一事,有些人,在替官府收取那些商摊小贩的税收,这是怎么回事?”刘旸又提起一事。
闻言,刘继昌脸皮不由得有些发热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答。
这样的反应,自然让刘旸更加在意,语气也严厉了几分:“怎么,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还是其中有什么不可明言之隐情?”
见状,刘继昌连连摇头:“殿下当前,臣岂敢有所隐瞒。此事,臣也知晓。起因还在于商税收取不易,自市坊分治制度废弃之后,东京城内,涌现出了诸多经商者,成千上万,分布在各坊里街巷,甚至在家门口,都能支一摊位行买卖之事。
这些小摊小贩,行经营之事,却最不便管理,税钱也难收取。官府的税吏严重不足,只能放在集市码头货场,以及那些大商户作坊上,余者,实难兼顾完全。
然那些商贩,既行经营之事,官府自当收取商税,因此,开封府当年籍此制定政策,让一些民间组织,负责对那些小商贩,收取税收,并缴纳官府……”
说到这儿,刘继昌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很多,明显有些尴尬。还有一点他没提,那就是这一部分进项,可都是开封府的小金库。
“好啊,连税收之权,都能下放!好个民间组织,分明是一帮鱼肉百姓、欺行霸市的地痞无赖!”刘旸有些忍不住怒火:“行此政,开封府可有监督?税收细节,可有厘定?这其中之弊,尔等可有预防?”
“今日,我是亲眼目睹,其行其举,无法无天!”刘旸愤怒的情绪喷薄而出:“你们为图省便,每年每月能坐着收钱,东京的那些小商民百姓,受了多少欺压,你这个知府,清楚吗?”
面对愤怒的太子,刘继昌,有些坐立难安了。
第205章 一级压一级
“这杯酒,就当是我祝贺新喜了!”终于结束了谈话,刘旸拿起一只酒杯,冲刘继昌示意道。
“臣实在汗颜无地!”见状,刘继昌赶忙起身,接过王约递过的酒杯,双手持之相对。
饮罢,放下酒杯,刘继昌郑重地向刘旸保证道:“殿下放心,臣定会协同僚属,就税收乱象,加以整顿,并制定出严格详细条文,加强监督执行,解民之忧,还市面太平!”
显然,关于“税收外包”之事,刘继昌或者说开封府,是仍不打算放弃的,那毕竟是一笔财源,且数额巨大,即便是开封府这样的富庶署衙,也难以割舍。
最关键的是,省事便利,就像刘旸说的,坐着就能收钱,至于此政带来的弊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往往容易忽视。
如今,既然为太子殿下所觉,又提出了整改要求,那端正态度,听从即可,整顿势在必行,但具体有多大效果,且看执行。
对于这里边的门道,刘旸当然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只是,他当政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他在驱策要求就行了的,尤其是涉及到那么一笔巨大利益的时候。
深深地看了刘继昌一眼,刘旸淡淡地说道:“话已入耳,不必多说,我只看你如何办事,只看效果!”
“是!臣明白!”刘继昌再拜。
聊了这么久,泰和楼内的气氛似乎也彻底变了,喧嚣不再,安静地有些尴尬,毕竟刘继昌这个主人家突然离席了。
手往外一指,刘旸冲刘继昌道:“我今日,可当了一回恶客,耽误你喜宴了!继续吧,宴你的客,筹你的款,别让那些东京贤达久等了!”
“殿下言重了!”
“我回宫了!”
“臣送殿下!”
“不必!”刘旸摆摆手,悄悄然而来,又飘飘然而去。
一直到刘旸的身影消失,刘继昌紧绷的神经方才松懈下来,两腿有些发软,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瘫坐在椅子上,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颤着手擦拭额间汗渍。
片刻的工夫,刘继昌连淌了几次汗,即便肾虚,也没有这么盗汗的,还是太子的威势太强大了。虽然太子殿下向来以宽厚仁善著称,但真发起怒来,还真非常人所能承受,即便刘继昌不是一般人。
过来一会儿,两道人影小步走了进来,一胖一瘦,衣着华丽,陪着点小心,拜道:“府君!”
这二人,乃是开封府主簿及财判,都是府衙要员,手中权柄甚重,也是刘继昌新提拔安插的心腹。
刘继昌还沉浸在适才与太子的问对中,一时没有理会二人,待他们又唤了声,方才回过神,摆手道:“坐!”
“谢府君!”
落座,财判张通小心问道:“敢问府君,匆匆离席,竟为何事?适才下官见一道人影离去,不知是……”
“一尊大神啊!”闻问,刘继昌叹了口气,苦笑道:“麻烦呐!尤其是你!”
闻言,张通顿时大惊,坐不住了,起身询问道:“下官是否有甚不妥之处,还请府君明示!”
“不妥?是不是罪过,都难说!”刘继昌顿时道:“那些游走于市面,代官府向小商贩收税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听刘继昌突然过问此事,张通有些纳闷,但心中也是警觉大起,小心道:“回府君,这些都是市井民间,具备人望,也颇有手段,办事利落……”
“人望?”刘继昌顿时有些恼怒道:“你所言人望,莫不是欺行霸市,鱼肉百姓,让人不得不畏的‘人望’?”
“府君何出此言呐!”张通有些紧张了。
“你是怎么管的?”刘继昌斥道:“都不用亲眼去看,我便知道,这些人等,是怎样的行事作风,那些小民小贩,又是如何避之不及!
你们放任,如今事发了,反倒让我来受责!直接告诉你,此事事发了,那些人事,被太子殿下瞧了个正着,适才以此责问于我,你们觉得,我该如何应付,方才平息殿下之愤?”
“太……太子殿下!”张通面露惶恐之色:“殿下怎会!”
“你先别提殿下,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善后此事!我已经允诺殿下了,对于那些代收税利,以及由此引发的乱象,严肃整顿!”刘继昌冷冷道:“这差事若办得不好,会有什么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下官明白!”张通赶忙表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