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181节(1 / 2)

汉世祖 芈黍离 2817 字 5个月前

有那么刹那的意外,又与王章对视上,从其目光中了什么,点着头:“明白了!”

垂下头,又拿起被他丢在地上的册页,细细研读起上边的“罪状”,道:“也不需使王兄为难了,除谋逆事外,所列罪状,我部应下了,供认不讳!”

杨邠这干脆的反应,让王章再度沉默了,他平日本不是个健谈的人,此景此景,更不知要多说什么了。

“只盼兄能应我一事!”杨邠说。

“请讲!”王章点头。

“杨某是在劫难逃了!我不惧死,唯念府中家小。若皇帝真念我开国之功,不作株连,我死之后,还请王兄照看三个子侄。我膝下三子,长子向来安分,三子平庸,我不虑之。唯独二子廷伟,若有不肖之举,勿需庇佑,免害了家门!”

杨邠敞开了托付后事,神情之间头一次露出不舍,很快被隐去,继续道:“若皇帝欲诛我杨氏一门,那么王兄万不可求情,当善求自保!”

听杨邠这番交待,王章有种心酸之感,神情动容,张了张嘴,只发出几声重重的咳嗽。缓了一会儿,化作一声短短的叹息:“我应下了!”

慢慢地转过身体,盘腿坐于草席之上,杨邠似失去了所有精气神一般,佝偻着身体,语气无限萧瑟:“杨兄去吧,从来小人难防,同我这个罪臣,不适合久谈,勿落人口实!”

……

在王章复命之前,刘承祐这边已然受到了王景崇打的小报告,对其“不务正业”,有些不满。而听着他对王章的中伤之言,刘承祐没能压制住怒火。

这个王景崇是把不错的刀,但显然,如不控制,容易忘乎所以。

刘承祐很是生硬地转折了话题,表情淡漠而问:“在邢州的时候,杨邠曾给巨鹿郡王手书一封,诱其举兵作乱,可曾查到送信之人?”

皇帝的目光分明平静如水,然于此时王景崇而言,却是那般恐怖,如芒刺背。当刘承祐提到送信人的时候,王景崇心头惊骇到了极点,然过硬的心理素质让他稳住了剧跳的心脏,声音仿佛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小心地回答道:“回陛下,臣有遣人调查,武德司亦在搜捕,想来很快便会有结果的!”

目光在王景崇身上停留着,观察着他紧张的反应,待其越发局促之后,刘承祐方才淡淡地说道:“一个小人物罢了,无关痛痒,找不到,也就罢了!”

“是!”心神渐稳,王景崇躬身应命。

埋头的一瞬,冷汗还是不禁自额头渗出,王景崇已然意识到,自己在邢州使的那点手段,并没有瞒过天子。当然,他也并不是愚蠢地以为能完全瞒过刘承祐,有一个词叫心知肚明,只是瞒多少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而天子如今的反应,让王景崇心里没底了。

没有管王景崇复杂的心理活动,刘承祐继续以平淡的语气说道:“在杨邠案上,你前后奔波,出力甚多,朕都看在眼里。有功,必赏!”

刘承祐话,明显意犹未尽,但言尽于此,效果也是达到了的。从王景崇千恩万谢的动作中就能瞧出,他显然领会到了皇帝的警告。

经过皇帝的敲打,王景崇踏出大殿之时,脚步都不禁蹒跚,在殿中的情景,让他如临深渊。

恰逢入宫觐见的王章,也无心思上前打个招呼,找几句骂。急匆匆地出宫,他打算回府,让刘承祐提到的那名送信人,彻底消失。从天子的态度看,无需他再作他用了,留着反而是个祸害……

在殿中接见王章,对其复命,刘承祐表示意外。这才多长时间,对杨邠的审讯便有结果了。

“认罪伏法!这便是杨邠的态度?”刘承祐琢磨着王章的禀报。

“臣以条问杨邠,对所列罪状,供认不讳,唯待陛下处置!”王章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眉毛稍微挑了下,翻开王章所呈认罪之书,好生想了想,忽地释然,刘承祐意识到,自己终究有些小看了杨邠。

朝诏狱方向看了看,视线透过重重宫闱,似乎能瞧见那道孤处囚室的老迈背影。

“朕该如何处置呢?”刘承祐似在自语,又似在询问。

王章嘴皮动了一下,求情之言卡在喉咙,思及杨邠的托付,只拱手:“伏惟陛下圣裁!”

起身,背着手在殿中踱起了步子,缓慢的步调透露了少许刘承祐的迟疑。对杨邠,杀还是不杀,刘承祐此时仍有些无法下定决心。

站在殿门前,斟酌良久,刘承祐望着外边明净如蓝的天空,轻声道:“废杨邠为庶人,流三千里,不复录用,永不还朝!卿可代朕公示其罪,安安朝臣们的心,此事,就此为止!”

听刘承祐的决定,王章一下子不禁松了口气,望着刘承祐的背影,长拜道:“是!”

第197章 财计

就如当初杨邠下狱那般突然,此案的结束,也同样意外,让一直默默关注此事的大汉朝臣们措手不及。如此巨案,戛然而止,从始至终,针对于杨邠案,都没有拿到台面上来说,在天子的授意下,低调调查,突然处理,事情结果之后,方才发出了一份简单而平淡的通报……

这样的过程与结果,让大汉的朝臣们突然有些不适应,汉宫之中那个年轻的天子,权势似乎有些重了,不知觉间,君权已然开始盖过臣权了。

这样的形势下,本该有大臣牵头,表示对天子不合规矩的做法表示抗议。以往,冲在前头的,正是杨邠。

然而作为此次政治事件的主角,被拿下后,遍观朝中文武,有此能力,有此影响的,竟然点不出一个人了。

郭威倒是有这个威望,不过这个武臣,已逐渐进化成为一个政治动物,老谋深算,看得清形势,并不会就此事,去缨天子的锋芒。王章因杨邠的下场,意志有些消沉。苏禹珪,仍挂着宰相的职位,但已逐渐淡出权力中心。至于冯道、赵莹等辈,没这个影响。

而范质等政治新贵,且不说他们受刘承祐亲自提拔,根基尚浅,还没有那个资格向君权发起“挑战”。

蓦然之间,大汉王朝的权力,开始向君主集权迈进了一大步,就因为拿下了一个老臣。可以想见的是,在接下来不短的一段时间内,朝廷中枢,不会出现皇帝的“反对者”,至少不会像杨邠那般流于表面。

而杨邠的倒台,也注定不可能波澜不兴地度过,一场政治洗牌不可避免,而杨邠去朝之后留下的权力空白,势必引起政治格局的大变动。

杨邠事件,并未以杨邠的入罪而告终,针对于“杨邠集团”的政治清洗,在刘承祐授意之下,紧接着从容展开。这是一个外强中干的政治集团,诸司六部的党羽仅仅依附于杨邠,大树一倒,藤蔓、枝叶,在面对天子的重拳出击之时,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由御史台及武德司炮制。

上元节后的第一次大朝,朝臣是万众期待,刘承祐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但是并没有满足他们。没有就杨邠案做个正面的回应,更重要的,对于群臣们更关心的政事堂调整,也没有做明确指示。总之,突出一个圣心难测。

乾祐二年的多灾多难已然过去,对乾祐三年的展望也在上元夜宴的时候发表了。故在大朝上,刘承祐是实实在在地议政,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议题只有一个核心,钱。大汉的财政,经过两年的拮据,到如今,勉强算是缓了一口气。然而国家穷困的本质并没有得到改善,自上而下,都过着苦巴巴的日子。

这样的情况,根本无法供刘承祐实现他的宏图大略,是故,必须得改变。自继位起,耗费两载时间,用以稳固皇权,梳理军政之后,刘承祐终于能腾出手来,专心致力于发展国力,强国强军。

关于财政,无非开源节流。在节流方面,刘承祐以身作则,提倡全国性的节俭,汉宫缩衣节食持续两载,一切宫苑建造修缮,尽数停罢。朝廷之中,亦少无用靡费。

甚至于,刘承祐对朝臣的俸禄、绢粮有所削减,只是后来引起的怨念过大,且大部分中下层汉臣的日子,也确实艰苦,刘承祐方浅尝辄止,没有继续对他的臣子们下手。

故大朝议政,讨论重点,只在如何开源。而以如今大汉朝臣目光局限所在,大多数人,无非在税赋之上动心思。对于这些人的意见,刘承祐基本无视。

在耶律德光灭晋的中浩劫之中,中原元气大伤,汉兴之后,又几度战乱,远远未到恢复的程度。虽然在朝廷秉施养民生息的政策下,大汉的子民过上了勉强安稳的日子。但对于大部分人,尤其是基层的农民来说,生计依旧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