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冲跟林五争斗由来已久,在林家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林子冲作为长房嫡出,是林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孙。本来就是家中捧在手心的金疙瘩。林五是林老爷子的老来得子,过了不惑之年才得大宝贝儿子。两人虽然一嫡一庶,但自古以来幺儿是父母的心头肉,林五愣是以庶子的身份压得林子冲喘不过来气。
林老太太以及大房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时常出手整治。林五虽然势单力薄,但奈何生母会吹枕头风,讨得老爷子心偏得没边儿。哪怕占着礼法规矩的脚,林五在林家依旧是放肆的很。
事关小儿子,林老爷子说话嗓门都小了:“只是一封信而已,说看到了相似的人,也没上前去跟人说话不是?人是不是琳琅还另说呢。也不能仅凭一封信就断定是小五弄错。”
“这模样,摆明了就是琳琅!”
林老太太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到这份上还在给那个庶子说话。
“把林五叫过来!”老太太将桌子拍得啪啪响,“把林五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林子冲也觉得心口憋闷许久的一口气可算是输出来。天知道这段时日他为了这破事受了多少折磨,受了多少白眼。所有人都说他为了一个女子残害血亲,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他心口激荡着愤怒的情绪,一扫连日来的低迷:“五叔忌惮我嫡长孙的身份我清楚,以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攀扯我,害的祖母,母亲,父亲,害的多少人担惊受怕,未免太狠毒了些!”
林老太爷闻言扫了他一眼,眼神幽幽的不知想什么。他低头又看了信件,信件只说在晋州的边陲小地看到的相似的人。事情尚未有定论呢就已经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未免太沉不住气。
心中这般想着,林老爷子却没有说话。
林五来得也快,几乎是消息一进他的院子他就起身过来了。这般刚一只脚踏入主院花厅的门,就迎头一个茶杯砸在了他的脚下。林五躲闪的及时,茶水没有溅到他分毫。
托母亲花魁美貌的福,林五的容貌无疑是十分出众的。他哪怕不说话,只是一个蹙眉,都会让人觉得美。烛火中他一身白衣,头发披散在肩上。他的身后,得到消息跟过来的梅姨娘顿时小小的惊呼一声。此时果然老爷子立即就道:“你有话好好说,动手是何意?”
“好好说?”林老太太心头的火噌地一下就冒出来,“他居心叵测的害人,你居然让我好好说?”
林老爷子脸色顿时也不好看了。他都已经顺着她的心思把人给叫过来,还想怎样?再说这信上说的事也不是绝对,没有证据,谁能凭别人几句话就断定人还活着的?
“你大吵大闹,琳琅就能回来?”林老太爷瞥了娇妾一眼,缓和了嗓音,“你过来做什么。”
娇妾,也就是林五的母亲梅如香眼中泪光点点,娇怯地想要靠过来:“这不是主院动静太大,奴家以为老爷出事了。睡不着,连忙过来看看。”
说着,就见林老太爷向她招了招手,梅如香就柔柔弱弱地靠过去。
这一个动静跟针刺一般扎进林老太太的眼中心中。她本来就因为林五的事情火冒三丈,如今一看梅如香矫作的姿态,更是一股怒火直冲脑顶。她一手指着梅如香,怒火冲天的呵斥道:“来人,将这贱妾给我拉开!没有我的吩咐,谁准她来主院放肆!给我拖下去!”
仆妇们得了吩咐,立即就要上手。
林老太爷刚想宽慰娇妾两句,就被这阵仗给弄得头大,顿时也怒了:“王氏,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怎么样?我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给我看清自己的身份!”说着,她手一挥。
“住手!”林老太爷看娇妾痛的眼泪都流出来,顿时恼羞成怒,“王氏你适可而止!”
林老太太适可而止才怪,她恨死这群庶出的玩意儿了:“给我拉!”
一群人拉,一群人挡。花厅顿时一片混乱,林五讥诮地看着这一切,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这就是你摆脱为了一个女子残害血亲,想出来的计策?可真有够下作的。”
林子冲被这突然的阵仗给吓懵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扭头听了这么一句,脸刷的通红。
“本来就是。”
“本来就是什么?”林五冷笑,那张刻薄的嘴说话堪比刀子,“你亲自去晋州找人了?还是你亲眼看到人了?整日里缩在家中,被母亲祖母哄着,然后拿了一封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信就理直气壮的扬言自己没错。人难道不是你赶出去的?事情不是你做的?还分不清好歹地将那个已经声名狼藉的安玲珑藏在你院子客房里,给人当傻子耍。林子冲,你弱冠了,不是两岁,活成这样,你可真够可笑的。”
林五的一番话差点没把林子冲给气吐血。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林五,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反驳的话。安玲珑确实藏在他院子一段时日,但已经不在了。
“你别得意!你干的事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林子冲反唇相讥。
林五笑了:“别自欺欺人的林子冲,你根本比不上我。我若是长房嫡出,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话?废物东西!”
第九十三章 扩张伊始
林子冲气得像个蛤蟆似的, 却碍于找不到反驳林五的话,憋得脸通红。
林五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人放眼里。林子冲长房嫡出又如何,念书很有一套又如何?还不是自幼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人情练达, 耳聪目明, 他一样不会。弱冠之年被个手段低劣的庶女玩弄在鼓掌之间, 这种人要是也有资格成为林家的家主, 那还搞个屁!趁早完蛋吧林家!
因为梅如香的出现, 本来要质问林五安琳琅死讯之事全盘被打乱。林老太太此时哪儿还记得林五,只管将所有的愤怒对准了梅如香而去。
大晚上主院乱成一团,信誓旦旦要算账, 结果不了了之。
这种情况在林家住院这边的也不是一回两回。次数多了,别说林五不将主院的怒火放在眼里, 林老太太对梅如香的辖制和阖府上下仆从眼中之中的威信都大打折扣。
且不说林家乱成一锅粥,路家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
安玲珑被打包送去路家以后,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路嘉怡尚未娶妻,后院除了两个侍寝的通房,也算干净。安玲珑进来以后就算是路嘉怡后院里唯一一个女主子。按理说,路嘉怡的后院一切应该紧着她来, 但路大太太下了令。所有不符合侍妾份例的东西, 库房账房一律不准给。
可怜她屈尊降贵以侍妾的身份进来路家,结果过的还不如在安家当姑娘的时候。安玲珑挣扎了两个月,各种招数都使了,完全没有用。比手段,她根本就斗不过路家大太太。
安玲珑最擅长的利器——眼泪。
在没有心疼她的人捧场接茬儿的情况下,她哭泣忽然变成了一出滑稽的独角戏。对路家大太太完全不起作用。无论她折腾了什么新奇的点心讨好路家长辈,或者弄出什么好看的胭脂水粉讨好路家姐妹,全被路家大太太以妾室不得逾规给挡下来。
没了长辈的照拂, 没有路嘉怡的庇护,她过的当真跟旁人的妾室一样。
这可如何是好!这不对劲啊!完全就不对!
这两个月捉襟见肘的日子,让她终于怀疑起自己这十几年的部署的正确性。放弃嫁入周家,她确实如愿进了路家。然而她的人生完全没按照上辈子安琳琅的人生走下去,夫妻美满,长辈和睦,变成了空想。甚至可以说比上辈子在周家守活寡还惨!安玲珑就不明白,自己两辈子的智慧筹谋来的改变为何变成一场镜花水月?明明开始路嘉怡十分爱重她不是吗?到底从哪儿开始错!
她当然不知道,若是她没有拖着路嘉怡去西晋找人,耽误路嘉怡科举。更没有贪恋周攻玉而留下吴老三叫路嘉怡察觉,暗中派人查到了吴老三在武原镇的所作所为,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曝露自己的真面目,有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决定。况且安玲珑做事根本就不周全,屁股都没擦干净。
一步错,步步错。贪心不足蛇吞象。
一面想要独得上辈子的姐夫,一面又挂心天边的明月。姐夫把到手,明月却不是想摘就能摘下来的。安玲珑不知自己错在哪儿,但运气不错,她托林子冲寄出去的信可算寄到了安家的手上。
不过出于私心,她的信不是寄给安老太太,而是寄给了自己的生母万姨娘。